“大人還沒上山……”
楚簫猛然意識到什麼,呼吸一滯,拔腿跑去場中,摘掉一具屍體頭上的黑布袋。
並沒有剃頭,不是倭寇。
再隨意選了一個去摘,依然不是倭寇。
一連摘了十幾個,全都不是。
他倏地跌坐在地上,“刷”的轉頭怒瞪金鴆:“你套著他們的頭,故意誤導我!”
金鴆笑了幾聲後,神色逐漸收緊:“你本來有機會救他們的,可你自作聰明,放棄了。先前你只是救不了他們,可你至少在努力。”
“你夠了!”楚簫剛平複的心情,再次激蕩起來,赤紅著雙眼,“你究竟為何要這樣折磨我!”
“楚修寧與我有著奪妻之恨,我折磨你需要理由?”金鴆給僕從使了個眼色,冷酷道,“我就是好奇想看看,堂堂太子師究竟能養出個多無能、多懦弱的兒子。”
幾個護從拿著個鎖鏈,鎖住了楚簫的腳腕,將他抓來金鴆腳邊。
金鴆往藤椅上一坐,招招手:“段沖抓人需要時間,咱爺倆先玩點別的。”
話音落下,護從牽來兩條額頭寬闊的狗。兩條狗並未被鎖著,卻異常溫順,見到金鴆之後,便搖著尾巴往他腳邊湊。
“見過沒有?這是東瀛鬥犬,東瀛人培養來賭錢用的。”金鴆撫摸著它們的被毛,兩只鬥犬頗為享受的仰著頭,“這種鬥犬幼年期時,都是如此溫順可愛,這還是同一窩出生的兄弟兩個,你瞧,他們親近的很。”
隨後,他吩咐兩名護從各抓住一隻,帶離遠了些,並讓兩只鬥犬臉對著臉,護從熟練的推著它們去撞擊對方的頭部,口中發出挑釁的聲音。
兩條原本溫順的鬥犬漸漸發出低嗚聲,慢慢的,低嗚聲越來越頻繁。
楚簫還沒有從那些死去的奴隸身上回神,迷迷糊糊坐在地上,看著這兩條鬥犬連眼神漸漸起了變化,終於在一次碰撞中,一隻先開口去咬了另一隻,而另一隻立刻反擊。
護從同步鬆手後退,任由兩只狗撕咬在一起。
楚簫愣愣看著它們瘋子一樣撲咬著對方,與原先的溫順截然不同,而且一副越受傷越見血越興奮的模樣。
金鴆從藤椅上坐起身,雙手搭在膝蓋上,俯身對楚簫道:“每隻鬥犬出籠都需要經過這樣的程式,有些類似人類的成人禮,東瀛人稱之為‘開口’,見血之後,就會徹底激發它們的血性。鬥犬打起來至死方休,贏的那個往後見血便會興奮,輸的那隻瞧見兔子都會慫……”
他說著話,抬起一手,如同摸狗般摸著楚簫的頭,另一手則指向已被咬趴下的鬥犬:“你看,那條鬥敗了的狗像不像你,縮在角落裡哆嗦著再也爬不起來了?”
楚簫聽著他輕笑的聲音,看著又有一批護從共同抬著一個巨大的鐵籠子緩慢的朝靶場走來,明白他不只是藉此嘲笑自己而已。
原先若是憤怒,現在他對金鴆充滿了恐懼。
他意識到金鴆是一個真正的瘋子!一個毫無人性的變態!
寇大人被困住了,自己淪落至此,妹妹又遭了什麼對待?
他想也不敢想,問也不敢問。他怕,怕到不知所措,六神無主,甚至想要開口求饒。連那條被咬敗的狗都不如。
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他當年選擇自我放逐,與父親對抗時,明明是帶著一身傲氣的。
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他的傲氣都去了哪裡?
難道這就是他要的獨善其身嗎?
變成這副窩囊樣子,真的是他原本要守住的自我嗎?
金鴆的手還撫在他頭上,清晰的感受到他因恐懼和混亂而在微微顫抖。
他默默嘆息:孩子,這世間所有風霜我都願意替你去扛,可你心裡的塵,最終還是隻能靠你自己來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