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
寇凜一邊檢查,一邊聽這兩個廢物談論一些廢話。
他的目光飄在柳言白身上,見他低頭調音,平時他的手都是藏在長而寬闊的袖子下的,此時摘了手套,缺了小指的右手晃晃紮眼。
柳言白察覺到他的目光,抬頭:“大人看什麼?”
寇凜哦了一聲:“還是忍不住想說那句話,當年聖上只點你個探花郎,將你扔去國子監教書,實在是屈才了。”
柳言白無動於衷:“您對下官的印象未變,但下官對大人卻是刮目相看。”
寇凜得意起來:“柳博士是在誇本官?”
柳言白笑著頷首:“算是吧。”
寇凜挑挑眉:“本官還記得先前紅葉鎮佛寺裡,柳博士直言自己最不喜歡貪官和姦臣,而本官兩樣全佔,是你最討厭的一類。”
柳言白點頭:“從前的確如此,但這一路走下來,下官方知大人有情有義,有原則有風骨,下官以往與世人同罪,看待您的目光流於了表象。”
“柳博士言重了,你以往並沒有錯,本官的確是你討厭的那類人,原則這玩意兒,本官自入了京城以後便忘的一幹二淨,就僅剩下一個底線而已。”敵賊將至,寇凜與他談笑風生,“只不過你認識本官認識的時間趕巧了,本官近來娶了妻,完成人生一件大事,心裡頭高興,才又開始多管閑事起來。”
柳言白淡淡笑道:“那得恭喜大人了,看來大人又慢慢找回了自己失去的原則。”
寇凜輕勾唇角,話中有話:“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有些信念只是一時蒙塵,被自己刻意遺忘,從來也不曾丟失過,哪裡用的著找回?”
就像你柳言白從前喜歡畫菩薩,現在改畫金剛,菩薩的位置就從心裡丟了麼?
若真丟了,此時就不會出現在城樓上。
柳言白微微滯,繼續調音,不再說話。
兩刻鐘過後,吳千戶匆匆上樓來:“指揮使大人,斥候來報,倭賊距離此地已不足十裡了!”
“備戰吧。”寇凜隨口吩咐一聲。
“是!”吳千戶抱拳。
“等等。”寇凜望著城樓下隨地散著的鐵蒺藜,“先出去將路障都收回來。以成人作人質,驅趕他們清理路障無礙,小孩子易驚慌,會傷到他們。”
虞越在旁聽著,連忙道:“這可不行,倭賊或許猜到有詐!”
寇凜冷笑:“不是說他們有軍師?愈發不會輕舉妄動。”
虞越又要反對,寇凜直接喝道:“去收!”
吳千戶趕緊下城樓照辦。
時間過的很快,不足半個時辰,站在城樓朝前往林地裡望去,密密麻麻一片火光,應是倭賊手中的火把。
隨著他們越來越近,火光也越來越亮。這些倭賊果然不是普通的浪人,分為十幾組,每組的前鋒側翼都舉著滕盾。
再近些,才能看到被抱著的小孩子。隨後紛亂的哭聲不斷飄去城樓。
差不多抵達火器射程的邊界線時,倭賊們停下來。
在佇列的中心位置,有個被嚴密保護起來的東瀛武士,帶著一副猙獰面具,手中未持武器,只有一柄和扇。
刷,火光之下,隨著此人張開和扇,倭賊將孩子們放下地,驅趕著他們往前走。
這些孩子中,有的開始朝著甕城門方向拼命奔跑,有的卻被嚇的腿軟,只站在原地嚎啕。
那武士手中和扇打了個旋,部分倭賊將手中火把朝孩子堆裡扔了過去,冬衣易燃,好幾個孩子瞬間著了火。
火苗在瞳孔內跳躍,楚簫的眼睛慢慢睜大。
離得遠,他看不到有血,更嗅不到血腥味,卻給他帶來強烈的沖擊。
火把還在繼續往前砸,那些孩子們自然驚哭著往城門處瘋狂奔逃。推搡間,倒地不起的有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