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問我自己,夢中與現今,這兩種人生我更想要哪一種。幾乎無需考慮,我選現今。”寇凜說話間,神色攜了些淡淡的釋然,“從前我總怨恨世道不公,心中積鬱甚深,如今終於明白,若沒有經這些磨難,我寇凜豈會有今日的心志與眼界?又豈會遇到我的夫人?所以,你帶給我的並非災難,而是重生,你不是我的恩人,誰是我的恩人?”
他將“恩人”兩個字掛在嘴邊,反令寇璇一顆心越來越沉,漸漸陷入絕望的情緒中。
寇凜站起身,走去角落將那瓶毒藥撿起來,親自走到她身邊去,半蹲下身子,牽起她的手,放進她手心裡。
他動作輕柔,語氣溫和:“至於我湖廣的親人……親人,養過我或者真心待我的才算,旁的無所謂。從前一心想要找到姐姐你,執念般時時記在心頭,是覺得自己宛如天地間一隻孤鴻,唯有姐姐是我的來處,全靠著這份信念才能一次次在走投無路時撐下去。而如今,我已有歸處,不再憂慮,懂了麼?”
話說到這份上,寇璇自然是懂了,絕望的閉上眼睛。
寇凜站起身,重新走回去坐下。
寇璇拔開了瓶塞:“你會放過賀蘭全族的,對不對?”
寇凜道:“我連你都不怨了,又豈會遷怒他們?”
寇璇仰頭將毒藥喝下,最後看一眼自己的兒子,又將視線落在寇凜身上,嘴唇顫動著道:“阿凜,你一定要相信,從前照顧你,我也是真心疼你的……”
寇凜沒有接話,只對段小江道:“鬆手吧。”
段小江手一鬆,賀蘭小公子劇烈咳嗽了幾聲,撲過去寇璇身邊:”娘!娘,您怎麼樣了?!”
毒藥發作的很快,寇璇胃部似火燒的一般,嘴角也流出了血,掙紮著道:“阿凜,你親姐沒說的很詳細,我只知你外祖父是湖廣衡州府人,家中是做藥材生意的,姓田……”
……
寇凜離開房間,停在院中。
他一直等到寇璇咽氣,才讓段小江拉開那個快要昏厥的少年,重新扔回房間裡去關起來。
他在院中站了一會兒,直到在外散著的錦衣衛們回來,吩咐道:“放把火,將這院子給燒了……”
錦衣衛打了個寒顫,他們不知內情,只知賀蘭夫人是他姐姐。
也不知怎麼觸怒了他,毒死不算,還要挫骨揚灰。
寇凜又吩咐:“等本官離開洛陽之後,再解禁賀蘭家,這期間你們依然要嚴加看守,蒼蠅也不許放進來一隻!”
“是!”
……
初九夜晚,錦衣衛百戶所內又開始忙忙碌碌,因為第二日一早寇凜將要動身離開。
楚謠知道,這次他們是真要走了。
她讓小河去外面買了些湯圓,當成宵夜送去議事廳。
昨晚從賀蘭府回來之後,寇凜直奔議事廳而去,一整晚加上今日一整天都不曾出過議事廳的門。
楚謠知道他心中不好受,想讓他獨自冷靜冷靜,也沒有過去打擾他。
但明天就要啟程,今晚他總得休息下。
於是楚謠去往議事廳,暗衛早得自家大人的指示,沒有攔她。
楚謠走進去,卻見廳內不只寇凜一人,還有一名錦衣衛。
看牙牌只是個校尉,卻抱臂坐在左下首,見她到來,抬頭笑了笑:“寇夫人。”
楚謠旋即明白是陸千機,也笑著道:“我有沒有吵到你們談事情?”
“哦,沒事。”寇凜坐在案臺後,從高高一摞子情報中抬頭,“是拿來給我吃的?”
楚謠掃了案臺一眼,根本沒有空閑之處擱碗。而陸千機也在,她卻只讓小河買了一碗。
陸千機識趣起身:“那就這麼著吧,我先走了。”
寇凜叮囑:“路上千萬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