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修寧此刻雖恨不得將寇凜大卸八塊,卻不得不承認,他是個極少有的聰明人:“寇凜從不在朝中站隊,無論我還是袁首輔,誰的勢力都無法滲透入錦衣衛,上下被他整治的鐵板一塊。為人猖狂,劣跡斑斑,卻全都擺在臺面上,想抓一個可以私下裡要挾他的錯,我和袁首輔抓破了腸子也抓不住。百官彈劾算什麼?彈劾他的勢力越多,聖上越覺得他能夠依賴,越拿他當心腹。”
想起被訛的三百兩金,楚修寧心口堵,怒道,“他給自己的定位,就是一根攪屎棍子!”
“噗……”楚簫又忍不住笑了一聲。
“你個混賬東西又笑什麼!”楚修寧一拍桌子。
楚簫本想忍住,掐了大腿一把也沒能忍住,哈哈大笑:“我只是情不自禁的想,他若是根攪屎棍子,那您和袁首輔是什麼啊?”
楚修寧一愣,氣的差點兒掀了桌子。
楚謠順著楚簫的話稍稍一想,簡直哭笑不得,更是一丁點胃口也沒有了,實在怕爹被氣死了,放下筷子起身:“走吧哥,我去幫你收拾行李,等任命下來,哥就是正經的錦衣衛百戶了。”
“我真要去啊。”楚簫不怕進宮,去錦衣衛衙門到真有些怵的慌,向他父親求救,“要不您去和聖上說說?”
“怕是沒有用處。”楚謠道,“我讓後廚多殺幾只雞,給你裝一罐雞血帶過去,今夜子時,我們試一試感應,若是感應重新回來了,那便百無禁忌。”
楚簫忐忑:“若是不行呢?”
楚謠不說話,因為她也不知道,只希望最好成功。
她期待看到《山河萬裡圖》,更期待和那位寇大人過過招。救命之恩她不敢忘,但訛詐他們楚家的好歹也得讓他稍稍吐出來一些。
來日方長。
日落月升,華燈初上。
京城西南一隅,坐落著一棟三層酒樓,名叫織錦樓。位置偏僻不說,從外部來看也毫無特色,但內部卻裝飾華美,往來非富即貴,是京中鼎鼎有名的銷金窟。
今日織錦樓不接外客,被袁家大公子、兵部侍郎袁少戎包下,用來招待剛回京複職的寇指揮使。
客人姍姍來遲,袁少戎安靜喝茶,袁少謹卻有些沉不住氣了:“架子真大,根本不將咱們袁家放在眼裡啊。”
“他肯答應赴宴,已是很給面子了。”袁少戎不急不躁,徐徐道,“再說咱們有求於人,乖乖等著吧。”
茶水冷了三次,才終於聽到有人來報:“寇大人到了!”
袁少戎理了理衣袍,親自起身去接,袁少謹隨在他身後,先前還一股怨氣,人到門前他心中又生了些怯意。
兄弟倆走出織錦樓,一頂鎏金鑲玉的轎子被四人抬著穩穩立在門邊,遲遲不落地。
袁少戎與寇凜年歲相仿,又同為三品官,拱手道:“寇兄。”
袁少謹則行了拜見禮。
對方依然沒有落轎的意思,隨行兩側身穿常服的護衛矮著身將轎簾拉開,寇凜就坐在轎子裡與他們說話:“袁兄客氣,有事在這裡談便是,織錦樓我就不進去了。”
袁少戎依然是彬彬有禮:“寇兄是嫌棄這裡不夠資格?不若換個地方?”
寇凜依然帶著笑意,卻攜著調侃:“我是怕再被彈劾,我隱約記著我那一千多條罪名裡,就有一條是‘時常出入織錦樓,窮奢極欲!’,是禦史臺劉大人的摺子吧?似乎是袁首輔的門生?”
袁少戎微微一訕:“誤會而已。”
兩人客套著,袁少謹凝神屏息,悄悄朝轎子裡望去——光線太過黑暗,只窺見寇凜披著一件大到誇張的銀狐毛披風,懷中抱著一隻蜷縮著的貓,被他戴著金扳指的手輕輕揉著頭。
果然如傳聞一般,此人最是喜歡金燦燦和毛茸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