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宛遙吃力的彎起嘴角,毫不介意地輕握住她隱約潰爛的掌心,“你還有沒有什麼特別想吃的東西?或是……特別想要的?”
青玉內縮的雙唇無聲的動了動,她把耳朵貼過去,好久才聽清。
“糖……葫蘆……”
“糖葫蘆?”
跪在床下的青花忽然就呆了一下。
站在門外的項桓聞言立馬道:“我去買。”
滿城細雨輕如牛毛,寒意使得街上的行人紛紛退卻,以往熱鬧的市集竟只有寥寥兩三個攤位。他頂著刺骨的冷風穿梭於城內的大街小巷,最後在一個駝背的老人手裡匆忙買了幾串。
等回到家,這冰糖葫蘆真如其名,覆蓋了一層肉眼可見的霜雪。
宛遙用剪子把糖葫蘆剪碎,小心喂到她口中。
活了十幾年,對一個年輕的女孩兒來說,就好像一生那麼長了。
數千個日日夜夜彷彿一場大夢,到現在她似乎才從嘴裡嘗到一點點名為甜味兒的東西。
宛遙輕攬著她的肩,小聲問:“還想吃什麼嗎?”
青玉一言不發,只顫抖的伸出十指,覆上她的手腕。
肌膚間摩挲著什麼纖細的東西,等她放下來,宛遙才看清置於右手的一條紅繩編織的鏈子。
“宛姑娘……真是……”
“很溫柔的一個……人……”
“好人,一定……會有……好報的。”
她用僅存的牙,艱難地含著零碎的糖葫蘆,長久以來凝聚的悲哀突然奪眶而出。
“可是……”
青玉靠在她肩上,漏風似的語音破碎地啜泣,“為什麼……為什麼我沒有……從一開始……就遇到……”
她猛地抓起盤子裡的糖果,不住的往嘴裡塞,再拼命的咀嚼,拼命的吞下去。
好似在努力爭取著什麼,追趕著什麼。
宛遙也沒有阻止,不知過了多久,那股像是掙紮的一樣的力道慢慢減弱,變緩,枯瘦的手終於綿軟的搭在了她懷中。
口裡含得滿滿的糖葫蘆滾落在地。
屋外雨雪如刀,屋內炭盆似火,而那顆果子血一樣鮮紅。
宛遙閉上眼,用力將眸中的濕意逼退到內心的最深處,攬著那具瘦骨嶙峋的屍身,把頭輕抵在她額間。
凜冽的北風中,是女孩子嚎啕大哭的聲音。
青玉下葬的當天,雨正好停了,城外的泥土格外松軟。青花不能出來,宛遙和項桓幫著將人埋在了一棵古榕樹下。
老樹參天蔽日,可以遮風擋雨,終年常青。
石碑簡陋地刻著沒有姓氏的名字,她指尖拂過上面粗糙的凹紋,心中壓抑著無法言說的難受。
這是學醫六年的宛遙,第一次經歷一個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懷裡。
她就像一朵被人精心侍養的花,從來沒見過世道的險惡,卻在短短的一年中乍然被踹出了四季如春的家,暴曬在烈日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