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有人卻一腳狠狠踩在他的後腦勺,迫得他不得不將臉貼在凹凸不平的地面。
“還敢起來?”
“有娘生沒娘養的東西。”
額頭重重磕在一塊凸起的石子上,他沒有發出一絲的聲音。項桓看著日光照亮的那塊方形,心中忽然空洞地想:
我只是想拿回屬於我自己的東西。
難道這都有錯嗎?
我有錯嗎?
……
他五指用力扣緊冰涼的石墁地,傷痕累累的指尖在冷硬的石塊間劃出數道帶血的痕跡。
窗外的烏雲間閃過一道明亮的光,伴隨著山崩地裂般的轟鳴,雨嘩啦啦地落了下來,劈開沉寂。
武安侯府的書房內,袁傅將棋子仍回盒中,勝券在握地靠在帽椅裡。
一局,他贏得毫無懸念。
“侯爺的棋技又強勁了。”對面的下屬垂首恭維。
“太清楚對方的實力,這種棋下得就不那麼好玩了。”袁傅懶洋洋地沖他一笑。
“那陛下對侯爺而言,也是無趣的那一類?”
他不緊不慢地抓著棋子把玩,“要扳倒沈煜身邊的人,太簡單。他這個人,錙銖必較,除了自己誰都不信,雖有謀略卻作繭自縛,就像他惦記著茹太後那件事,非得同我爭個你死我活一樣。”
袁傅搖了搖頭,“善藏者,人不可知。”
“我若是他,將韜光養晦,不露圭角。他與我比,最大的優勢就是年輕,等老夫花甲之年,殺我,還不跟探囊取物?”
他冷笑,“所以這種人終究成不了大器,遲早有一天是會眾叛親離的。”
簾外的春雨突如其來,狂風開始大作,將才冒頭的桃花打得遍地凋零。
項桓的案子到底是在朝中引起了一場軒然大波,由於牽連著整個項家,茲事體大,若真要禍及三族,自大魏開國以來還是頭一次。
有文臣上書請求從輕發落的,也有義正言辭表示要嚴懲不貸的,早朝鬧得不可開交。項南天為官多年,總有幾個同僚幫他說話,相比之下,項桓那邊便悽涼許多。
宛延坐在偏廳內嘆氣,也覺得有些惋惜。
“項家這回的劫,恐怕是真的躲不掉了。陛下雷霆震怒,私通敵國的罪名一旦敲定了便是個死。”盡管他同項南天不和,但共事一場,也並非那麼想看見他一敗塗地的。
宛遙追問道:“……難道朝廷裡就沒人替他們求情嗎?”
“倒是有人替項南天求情的,至於項桓就……”誰讓他小子樹敵無數呢,沒有趁機落井下石的就算不錯了。
宛延低頭喝了口茶,“所以三司會審,項家人判的只是查抄發配,唯有項桓一個……是秋後問斬。”
前往南燕的大軍折損五千,而對方還是詐降,皇帝丟在外面的臉面總得拿人償還。滿朝文武,不是挨過項桓打的,就是看他不順眼的,餘下的作壁上觀,都不願意自找麻煩。
她聽得微微怔了一下。
“爹爹我已經盡力了,人微言輕,沒有辦法。”宛延看著她的表情,替自己辯解,“丫頭,人各有命,天意是強求不來的。往年頂多在他墳頭燒一炷香,咱們也就算仁至義盡。”
宛遙沉默了很久,最後深吸一口氣,問得很輕:
“我能不能……”
“去看一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