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回家了。”宛遙像是回過了神,忽而緩緩掙開她的手,輕聲說,“我要回家了……”
“那、那我送你!”
她搖了搖頭。
懷遠、崇化,兩個坊間離得那麼近,僅僅徒步就能回去。
侍女一言不發地跟在背後,宛遙走在柳條飄飛的長街下,看兩旁林立的建築漸次從身側倒退。
她突然感覺到自己腳步有些虛,一深一淺的,那些飛簷翹角的樓閣酒肆莫名朦朧且扭曲起來。
甫一眨眼,溫熱的液體驀地就砸到了地面。
其實她並非不知道那番言語只是一起氣話,但肺腑依舊翻江倒海的難過。
宛遙扶住樹幹,婢女急忙上前攙她。
不經意垂首時,發現足下自己的那片影子中,像是零星地落著幾枚雨點。
她怔怔地望著,彷彿擱著層什麼也沒有的陰影,卻如鏡面一般能看清自己的眉眼,一瞬間情緒好似收不住勢,積聚的淚水像決堤一樣,頃刻將人淹沒。
宛遙身形不穩地倚著樹半跪下去,婢女未能拉動她,挨在一旁邊擦眼淚邊勸道:“姑娘,你別哭了。
“還會有更好的,會有更好的……”
可她什麼也聽不見,霧濛濛的世界熙熙攘攘,每一道身影,都引來心中刀割般的疼痛。
她發誓不再哭的,原來再堅強也沒能做到。
因為人世間的刺,真的無處不在,永遠防不勝防。
項桓這日夜裡還是沒打算回家,他在坊中的酒樓喝了個通宵。
別人喝酒,喝到晚上總會醉,但奇怪他就沒有。
店夥發現這個人可以一直喝,一直喝,一直不倒,於是也便只能強打精神伺候了一夜。
坊門開時,項桓拎著酒壇子走下樓。
遠處的晨鐘又響了,一聲接著一聲往這邊傳。
他剛上街,不知從何處竄來一道黑影,兇狠而用力地咬住他小臂。
項桓就站在那兒,眸色淡淡的,任由身前那個帶著銅質面具的清瘦男孩在臂膀上咬出深紅的血痕。
過了一陣,他才繃緊肌肉,輕而易舉地將人震開。
桑葉踉蹌了幾步,險些沒站穩,靠著牆勉力支撐。
他抬手抹去唇邊的血,依然惡狠狠地瞪著對面的人。
“看在她的面子上,這一口便不追究了。”項桓揚了揚自己血跡斑斑的胳膊。
“不過沒有下一次。”
他從桑葉身邊擦肩而過,又駐足回頭,嗓音透著冷漠,“勸你別招惹我。”
“真想找茬也要掂掂自己的斤兩,從頭到尾就只會咬人,到底嚇得住誰。”
桑葉被他撞了趔趄,直到項桓走遠,才不甘的蹲下,兩手狠狠地抱住腦袋。
這是他第一次覺得項桓的話如此有理,無可反駁。
自己的確很沒用,他太弱小了,什麼忙也幫不上……從始至終,都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