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醫啊……”老主持默了半晌,反而很欣慰地頷首,“娘娘在這歲數的時候,也是呢。”
“可惜娘娘去得早,倘若看見表小姐,想必會非常喜歡。”
繼而又去拉宛遙的手,細細叮囑,“近來南邊瘟疫肆虐,表小姐平日看病時也要多加註意,那些疫病之人身上多有紫斑,若是見了,得立即燻艾防疫……這種病不易治好,切莫勉強自己。”
她順從地點頭,“嗯,我知道了。”
宛夫人在旁聽著,默不做聲。片刻後才拿別的話岔開。
茹太後杏林聖手,老主持算是為數不多支援宛遙承其衣缽的人,二對一實在沒優勢,宛夫人只能另闢蹊徑。
照例是聽了一大堆的陳年往事,再追憶一下當年“鳳口裡兵變”的苦,思一下而今得來不易的甜,兩位忘年老姐妹相對抹眼淚。
宛遙著實坐不住了,找了個理由偷偷遁走。
夜裡,沒有香客的聖母廟格外靜謐安適。曲徑通幽,樹影無聲搖曳,走在長廊上深吸一口氣,五髒六腑都是紅塵之外的禪意。
宛遙掖手垂頭,款步出了禪院,遙遙望見婢女等在不遠的燭火下,她開口正要招呼,冷不防從背後探出一隻大手,迅速捂住了她的口鼻。
這意外來得太過突然,有半刻宛遙的腦子都是空的。
對方動作很強硬目的又特別明確,拖著她直往僻靜無人的地方走,那是舊柴房的後門,離禪院幾乎是千裡之外。
後背抵著堅實寬闊的胸膛,盛夏裡熱氣滾燙——分明是個男子!
在這種地方,這種時辰,這種場合。
宛遙脖頸上的汗毛當即豎起大半,內心恐懼得直跳,她掙紮著想掰開來者的手,拍了兩下毫無動靜,彷彿鐵箍一樣焊死在耳邊。
情急之中,束手無策,她本能的張口往對方的手背上咬下去——
宛遙的牙不尖,力道可能也比不上桑葉那一口,但威力依然是有的,她發覺身後的人有短暫的停頓,旋即是更加暴力地把她拉到了門後。
猛地一下摁在牆上。
“你——!”
他收手的時候騰出了半個字的時機,宛遙剛喊出聲,尾音就瞬間被其掌心掩蓋。
面前的人通身是漆黑的夜行衣,容貌被黑巾矇住,只一雙眸子露在外面,此時正灼灼地盯著她。
“唔唔唔……”
“噓。”那人食指隔著面巾覆在唇上,低聲提醒,環顧左右確定四下無人之後,才驀地摘下來。
宛遙原本驚恐的眼瞬時化作了驚異,她幾下拿開對方的手。
“項桓?”
“你,穿成這樣……”她不可思議地打量過去,感到難以相信,“來這兒作甚麼?這可是聖母廟。”半個尼姑庵啊!
項桓正在檢查手背的傷,聞言瞥了她一眼又移開,語氣帶了幾分不易察覺的鬱悶,“你當我想?”
“我不這麼做,你肯見我麼。”
宛遙聽完有些茫然地微怔,半晌才意識到,他可能去醫館找過自己,但這些時日因為禁足和心情的緣故,她連門都未曾出過……
嘴邊的話忽然有些欲說還休,只好訕訕地咬唇,側過臉盯著鞋尖看。
項桓知道她從小就安靜,許多時候不那麼愛說話,也就不明白眼下的不吭聲是個什麼反應,他眸中帶了幾分無措,張口便問:“你還生我氣呢?”
這一個月的時間反省下來,雖仍舊不知自己錯在何處,但簡單點想,就當全是他不對好了,反正也不會少塊肉。
偌大一個問題直白拋在面前,宛遙一時竟難以應答,只好顧左右而言他。
“我……我先看看你手上的傷。”
項桓由她拉過胳膊,適才咬得不輕,肌膚間的牙印滲出暗紅的淤青,他倒是不在乎:“上回讓你那麼一攪合,最後也就沒去砸梁華的婚宴。聽說他娶了侯爺的外甥女,連大將軍見了也得給幾分薄面。
“這小子現在活得可好了,成天上躥下跳的在都察院那兒挑我的刺兒。”
心裡想:這下你總該高興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