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多的話都沒有。
李瓚清點完車上的裝備,走到副駕駛旁,拉開車門上車。這才發現沈蓓還站在不遠處朝這兒望著。
一旁,本傑明笑起來:“你真搶手。”
李瓚淡道:“別亂說話。”
“zip!”本傑明手指在嘴邊一劃,做了個拉拉鏈閉嘴的手勢,幾秒後,說,“但我選擇song song。”
……
宋冉和薩辛開著車,漸漸遠離市中心。
窗外的城市開始顯露出更多戰爭摧殘過的痕跡,一處處斷壁殘垣,損毀的樓宇古跡在後視鏡裡飛速褪去。流浪者比比皆是。
進了郊區,平民的屍體隨意倒在路邊,還沒有人收。有的死於戰亂,有的沒有外傷,應是疾病或饑餓所致。
穿過人間地獄,他們終於到了目的地。那是離政府軍駐地不到一公裡的難民聚集區。因為離政府軍近,相對安全,所以很多人過來避難。
由於郊區大多數房子都空了,難民的安置問題倒不難解決,鳩佔鵲巢便可;只是飯食需要靠救濟。
區內有一處兒童屋,收留的都是在戰亂中跟父母走散了的孩子。薩辛和宋冉今天的目的便在於此。
兩人把車停在路邊,街上大大小小的孩子們正在玩耍,有的追著空易拉罐當球踢,有的坐在路邊玩從牆上掉下來的泥塊,還有的在牆上的彈孔裡挖子彈殼。
孩子們大都又黑又瘦,衣不蔽體。
宋冉下車拍了幾張照片。
見到有人來,一幫黑乎乎的孩子們全靠近過來,但又有些害羞,不太放肆。他們聚在一起,一邊議論說悄悄話,一邊不好意思地沖宋冉笑。
最後,一個卷頭發大眼睛的小男孩慢慢走近,隔著幾米的距離,怯怯地問:“,do have candy?”女士,你有糖果嗎?)
宋冉就知道了,她不是第一撥來的記者。
不過她和薩辛都有準備,帶了很多奶糖和巧克力。孩子們一下子都圍上來,一雙雙閃閃亮的眼睛期盼地看著她。
每個人都分到了糖果,孩子們接過,開心地跑開。
薩辛跟孩子們聊了會兒天,帶宋冉進了棟民居,去見孩子們的“媽媽”。
那是兩個樣貌和善的東國女人,三四十歲,都在戰爭中失去了親人。兩個女人照顧著這條街上七八十個無人看管的孩子。不過街上的其他難民也會幫忙。
“媽媽”說,孩子們都很聽話懂事,從不給她們添麻煩;又說之前有跟父母走失的孩子,後來陸陸續續被接走,但最近沒有了。
大家心裡明白,遲遲沒來的,是永遠不會來了。
採訪到一半,兩位“媽媽”要去給孩子們煮粥,薩辛過去幫忙。宋冉獨自留在室內。
上午八點還差幾分,但外頭太陽很大,氣溫也升起來了。
房子是東國特色的民居,牆壁厚,窗子小,很陰涼。
宋冉聽見外頭小孩子的笑聲喊聲,走去窗邊看。
原來有人找到一個半癟的皮球,孩子們沒有玩具,開心地在街上踢起了皮球。而一群小女孩們坐在路邊,一邊拍手一邊唱起了歌兒。
那歌聲稚嫩而悠揚,聽著有些熟悉,竟是李瓚排爆那天那個小男孩唱的歌。
宋冉有些動容,拿三腳架架起攝像機攝像,又端起相機拍照。
鏡頭裡,踢球的孩子忽然全部朝一個方向跑去——來了一個當地男人,不知是本地記者還是附近的街坊。
男人手裡拿著一個大袋子,正在分糖果。小小的孩子們全圍在他身邊,仰著小腦袋,巴巴地等待著糖果。
宋冉微笑著舉起相機,卻在摁下快門的那一瞬,噩夢降臨——
“砰!”
一聲響徹天際的爆響!宋冉驚得整個人往後一縮,彈跳而起。
那一刻,她希望她瞎掉了。因為——
她眼睜睜看著那人將自己引爆,血肉之軀炸成煙花。而圍繞他身邊的孩子們,一個個小小的軀體如紙片兒般炸飛開去,鮮血噴濺。
宋冉一瞬間靜止,圓瞪的眼中是前所未有的驚恐和失魂失智。她盯著那片青灰色的煙霧,張著口,手還保持著抱相機的姿勢,足足十秒,她如僵硬的冰雕般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