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幼,這些年你是不是故意躲著我?”
蘇禧吃驚地張了張嘴,下意識地道:“不是——”
傅少昀不是傻子,打斷她的辯解,“倘若不是,這些年你為何一次都不去慶國公府?”幼幼小時候經常來府裡串門子的。
她不吭聲了。
他無奈地彎了彎唇,見她預設了,又道:“好幾次我去蘇府找你,你都避而不見,我讓丫鬟帶給你的點心,聽說你通通賞給下人了,我讓你討厭了麼?”
蘇禧搖頭說不是,解釋道:“少昀表哥和我都長大了,再跟小時候一樣玩鬧,會讓人說閑話的,而且……而且你送的點心太多了,我吃不下,這才賞給下人的。”
他看著她,知道她沒對自己說實話。
蘇禧被他看得有些心虛,頓了頓才道:“少昀表哥為什麼總是喜歡給我送吃的?”
“你想知道?”傅少昀唇邊忽然彎起一抹笑。
她點點頭,這問題困擾她很久了。
他問道:“幼幼,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麼?”
她蹙眉想了一下,挫敗地搖搖頭,“不記得了。”對她而言,那是上輩子的事情,太過久遠了。
傅少昀道:“那日是令祖父的壽宴,我跟著父親去蘇府做客,走到後院時,恰好看到你坐在上房門前的廊下……”
彼時蘇禧才三歲,粉粉嫩嫩的一個小團子,圓嘟嘟,胖乎乎,可愛得不得了。她穿著一件蔥綠色的小襖,頭上梳兩個小辮子,一雙杏眼又大又亮,坐在廊下晃著兩條小短腿,見到丫鬟往上房送點心,她便晃晃悠悠地跑到丫鬟跟前,伸長手臂軟糯糯地道:“幼幼要一個,給幼幼一個……”
誰都知道這九姑娘是老太太和大房的心頭肉,丫鬟不敢怠慢,從碟子裡取出一塊棗泥拉糕放在她的小手心裡。
蘇禧跟得了寶貝似的,再晃晃悠悠地跑回廊下坐著,眼睛彎得像兩彎月牙。她拿著棗泥拉糕,一口咬下去了半個,撐得腮幫子鼓鼓的,嘴邊也沾上了糕點屑,可是她的模樣卻無比滿足,好像天底下沒有比手裡的棗泥拉糕更好吃的東西了。
傅少昀輕輕一笑,“我從沒見過這麼饞嘴的小丫頭。”那時候他就有一種沖動,想把天底下好吃的食物都送到她面前,每天看著她滿足的笑臉,看一輩子也不膩。
蘇禧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原因,她一直以為傅少昀把她養胖了是居心不良呢!她俏臉一紅,頗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現在也不那麼貪吃了……少昀表哥以後不要給我送東西吃了,我都這麼大了,再像小時候那麼饞嘴像什麼樣子。”
傅少昀含笑,目光從未離開過她身上,“嗯,幼幼不是當年的小丫頭了。”
蘇禧還想說什麼,一抬頭忽見前方走來一群人,是幾位穿著錦衣華服的世家公子,走在最中間的是衛渢。
衛渢身如玉樹,一出現周遭的男子都成了陪襯,便是他此刻面無表情,也能攪亂一池春水,讓湖畔的姑娘忍不住向他投去目光。
她滯了滯,下意識往傅少昀身後躲去,轉念一想,她現在戴著帷帽,即便衛渢看到了,也未必能認出是她。
他們快走近時,只見一個穿鵝黃色襦裙的姑娘大著膽子走到衛渢跟前,低頭從香囊裡取出一條五色錦線編成的長命縷,紅著臉遞給他,“小女子送衛世子以續命。”
大燕朝端午節有互相送長命縷的習俗,長命縷用五種顏色的錦線編成,送給對方,是祝對方長命百歲的意思。
若是姑娘家送給男子,就是含蓄地表達對這名男子有好感。如果男子接下了,並把長命縷纏在手臂上,那就是也愛慕這名女子的意思。
所以端午節除了賽龍舟外,還有一個頗受矚目的活動,就是姑娘家手裡的長命縷。
蘇禧今日也編了一條長命縷,就放在她的荷包裡,不過卻不打算送人,只是編著玩的。
眼下這個穿鵝黃襦裙的姑娘做了許多姑娘想做的事,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想知道衛渢究竟會不會收下她的長命縷。
衛渢今日穿一件青蓮色竹葉梅花紋錦袍,懷黃佩紫,金尊玉貴。他停下腳步,看向面前含羞帶怯的姑娘,再看了一眼她手裡拿著的五色長命縷,上頭綴著紅豆,紅豆最相思,意思不言而喻。
他眉眼清冷,微微一頓,然後不動聲色地接過了姑娘手裡的長命縷。
那姑娘錯愕地抬起頭,既羞怯又激動,本來送給衛渢的時候就沒想過他會收下,可眼下他竟然接了,不僅那姑娘詫異,岸邊觀望的姑娘們更是悔恨交加,心道倘若剛才送長命縷的是自己,衛世子會不會也收下?
只是接下來衛渢卻將長命縷緩緩纏在了那位姑娘的手腕上纏了三圈。
他纏長命縷的時候沒有碰觸到姑娘的身體,舉止得宜,彬彬有禮地道:“衛某謝過姑娘的心意。”這是一種很委婉的拒絕,既不傷了對方的面子,也表達了自己的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