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呀,我覺得她說的也沒錯,天底下又不只是你們學子名士在讀書識字,那些女眷、走卒、平民百姓、有學識有見地的並不少,可四大學院閉門——打造什麼?”
呂振笑著糾正:“閉門造車。”
“對,是閉門造車。”呂章氏在丈夫面前倒也不怕露怯,她讀的幾年書,還是孩童啟蒙時跟著哥哥們一起讀的,到了男女不同席的時候,就不再念書了,“餘家妹妹說,四大學院閉門造車,沒有半點氣魄。”
呂振慢慢收起了笑:“氣魄?”
“我當時也跟相公一樣,順口問了一句,什麼氣魄?”
呂章氏將剝好的雞蛋放進丈夫的麵碗裡,腦子裡又回想起白日裡,那個姑娘懶洋洋的趴在窗臺上,半眯著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
說的話,卻無端的生出一股子氣勢來。
“既然放出話來邀天下坐而論學,為何又困於書院半方之地,限制重重,閉門造車。”
“若是我,定會在京都繁華街市旁的空地上擺上臺子,天下仕子彙聚,名流圍坐,大儒上首。”
“只要想要聽學的,無論是耄耋老者,還是智齡孩童,無論是販夫走卒,還是後宅女眷,甚至是乞兒……只要是願意聽學的,皆可以去聽,而不是隻在杏林自娛自樂。”
“就是該讓天下所有都知道,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的氣魄!”
“我若是男兒身,哪怕和四大院首辯上一辯,也要把這事促成了,一來:於學子於學院於民都是功德無量的好事。”
那姑娘想到什麼,氣勢徒然的弱了下來,嘆了口氣,喃喃自語:“二來,即使拿不到論學頭名,也也夠名揚天下了……”
……
呂章氏知道自己丈夫出身寒門,想要入仕談談何容易,除了科舉考上好成績之外,還必須先拜入好的師門,但是拜入師門,必須展露自己。
而論學,便是最好的時機。
但是天下才子何其多,驚才絕豔的天才不計其數,加上世家傾力培養的公子們……想要嶄露頭角,機會渺茫。
她也是聽了最後這一句話,在自己屋子裡想了半天,才決定把這事兒轉述給丈夫。
如果丈夫沒有在意,那麼今日這場談話,大可以當做一個夫妻飯間的笑談,說過就丟過。
若是在意,他自會有思量。
呂振聽完妻子的轉述,放下筷子,神色複雜,他低頭反複念著“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這樣大氣磅礴一覽眾山小的句子,居然出自一個姑娘之口。
此種眼光和見地,不亞於任何一個男人——
而且她說的很對。
如果這件事成功,促成之人的風頭,可能比論學頭名還要來的大。
寒門仕子,學如逆水行舟,自當激流勇進,拼搏一番才是。
他想到這,話也不說了,面也不吃了,起身推開椅子,拿起自己的外套給自己套上。
呂章氏給自己丈夫繫好腰帶,送到門口時才來得及詢問:“相公這是要去書院?”
呂振開啟門,搖了搖頭,匆匆解釋:“我去一趟宋府,宋家大公子是屏山書院的先生,這幾日對我關照有加,我先去和先生聊聊——今晚可能晚點回來。”
他來京都也有幾個月了,去屏山書院旁聽也有了三月有餘,往日倒是沒有覺察什麼,近日卻突然親近了起來,呂振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卻也是隱隱開心的。
呂章氏點頭:“妾身曉得的。”
過了一會兒,呂振的腳步聲便消失在了樓梯口。
古代區木窗,紙糊的擋風,隔音效果幾乎為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