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定睛一看,卻會發現沒入水中的下身,不是修長的雙腿,而是一條銀色的魚尾。
他身處茫茫白霧內,身軀若隱若現,若即若離。空中灑下無數花瓣,緩緩墜入水中,襯著這支支離破散的曲子。
深深的寂寥、與嗚咽。
江殊殷沉默寡言。
這個身影,曾令他魂牽夢繞,曾叫他苦不堪言痛徹心扉!
當年,多想靠近他、面對他,再喚一聲:師父……
可最終,還是抵不過刀劍相向的命運。也是,這樣一個嫡仙般的人物,眼裡怎容得下半粒沙子!
——此地竟是墜雲山的禁池!
究竟是何人讓他在此處重生?
江殊殷本想不驚動他就此離去,不想,那人卻突然回頭!
隔著碩碩縱紅,和飄渺的白霧,二人視線相接,皆是一愣。
江殊殷感嘆:這雙眸子,依舊似當年那般清澈明亮,和煦恬靜。
嗚咽的簫聲驀然止住,水中之人輕輕皺起眉頭,冷冷道:“你是何人?”
他輕笑:師父從來注重禮儀,一絲不茍。恐怕還從未遇見過裸|體就出來的人。
自己此番,還真是叫他開了眼界。
突然,一個綠衣男子插到他二人中間!
來人眉目俊朗,雙瞳呈現紫色,眼底盡是刻薄的厲色,一眼就知很難相處。那人牽強的扯起唇角,強壓怒火:“薛墨轅,你怎敢來此處,還不快穿好衣裳出去!”
江殊殷看向這個人,感慨萬分,不覺挑起唇邪邪道:“沈峰主,好久不見啊。”
的確是好久不見,自打他離開墜雲山,就再沒見過這兩個人。
江殊殷與沈子珺二人,雖都是沈清書的徒弟,但行事絕對不同。就比如今日之事,倘若是江殊殷,有誰敢在他師尊面前如此無理,他定然叫這人生不如死!
而修真界所有人都知,江殊殷和沈子珺的關系,從初次見面就沒好過。
沈子珺冷笑:“薛公子你恐怕真是記憶不太好,三日前我們剛見過的面。”
江殊殷懶洋洋:“原來如此,不過我忘了。”
“師父!師父!”一道糯糯的少年音插入,就見一小公子蹦過來。他穿著一身淺色藍衣,蹬著雙雪白的靴子,頭頂高高豎起一個發包。
小公子紅唇齒白,長著一張小巧可愛的臉。隨著他蹦跳的動作,腦袋背後的那段藍色發帶飛揚飄舞,十分活潑。
看見他,江殊殷心知肚明:他恐怕就是師父新收的那個弟子,宋曉宇。
在前世最後的幾年,他曾聽說,淺陽尊新收了一個弟子,可惜他從未見過。
果然,沈子珺聽到他的聲音,轉過身去呵斥道:“今日我教的內容,你可全學會了?倘若一會我檢查,你會了我也不說什麼,要是不會,你看我怎麼收拾你!”
宋曉宇嚇得瑟瑟發抖,似乎根本沒想過他會在這。哆嗦幾下,他像是要躲到沈清書那裡,卻不料沈清書坐在水中,叫他無處可藏。
沈清書面色恬靜,隱隱有些嚴厲。魚尾間,漂亮的鱗片折射出五彩的光芒:“曉宇修為不可荒廢。”
短短的一句話,充滿了威嚴與不可抗拒,宋曉宇低著頭看腳尖,全然不敢違抗他的話:“知道了。”
猝然,宋曉宇又叫道:“啊,墨轅哥你怎麼也在這裡?你的衣裳呢?我找你找了好久了!”
江殊殷淡淡道:“我的衣裳被我燒了,你信嗎?”
宋曉宇當著師父師兄的面,大著膽子上前去扯江殊殷,強笑:“墨轅哥,你太幽默了!”
許是那二人也無法忍受他光著身子,並沒有阻止宋曉宇將他扯走。
江殊殷環著手慢慢跟在宋曉宇身後,默不作聲的回過頭,最後再看一眼水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