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全憑皇上做主。”美女不疑有詐,忙感激的謝恩。
“這欽天監是怎麼辦事的?”太皇太後埋怨了一句。
朱佑樘笑意更濃,眼中精光一閃而過,只要他不開口,欽天監就是再選20年,也拿不出個黃道吉日。
過了這許多天,皇太後心裡早已和明鏡似的,悄悄嘆息,拖嗎?可拖也不是個辦法,孩子生了,母妃是無論如何得給名分的。皇後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這時候足不出戶,把自己悶在坤寧宮裡,連那個到處胡言亂語的鄭宮人也不收拾,到底是想如何,真要皈依佛門不成?哎,也是,就算不龜縮在坤寧宮裡又能怎樣,坦然面對?任性反對?反正封妃産子已是必然。她在心中暗暗禱告上蒼,希望這是個女娃,他日皇後能誕下麟兒,立為太子,則,天下太平。
例行公事的請完安,朱佑樘疲憊的回到了坤寧宮。他好累,真的好累,每天在複雜詭譎的皇宮裡,在口蜜腹劍的朝臣前,要沉重冷靜的戴上各種面具。唯一的避風港,能讓自己敞開心扉的地方,如今已凋敝如斯,毫無生氣。
他抱起皇後的鳳冠袞服,連日來,屏退左右,他都是這樣無助的尋找著皇後留下的氣息,倒在床上,依稀分辨著曾經的纏綿愛戀。胸前的銅鑰匙灼灼發熱,明明燒得他心煩意亂,卻毫無溫度,倍感蒼涼。
痛苦的抱住頭,一失足成千古恨。就算牟斌順利找到了嫣兒,她肯和自己回宮嗎?願意和自己回宮嗎?他早就知道,宮廷於她沒有半分魅力,他留下的唯一理由,就是自己。可自己懦弱的怕失去她,處處隱瞞,不敢承認錯誤在先,又錯怪她在後……哎,如果她不肯原諒自己,他能殘忍的強迫她回來,把她困在身邊嗎?即便她肯原諒自己,面對那個孩子,他們還能回到毫無芥蒂的幸福從前嗎?
輾轉反複,註定又是一個難眠夜……
月牙纏繞的功夫早已練就到如火純青的程度,礙於芷芙的陰影,我小心翼翼的把她推給蕭飛——真正的男人照顧。見蕭飛苦臉,我小聲嗔道:“誰叫你和嬋娟3年不來電的!給你機會就好好把握,廢話少說,阿米爾,沖!古蘭丹姆就在前面!”
“來電?什麼爾,古,古……母?”蕭飛口吃了。見我橫眉冷目,咧咧嘴,不情願的去了。
月牙可憐巴巴的看著我,但還是很乖的和他的蕭大哥走了。嬋娟不解,我又不能明說當年芷芙的事,一想到芷芙,哎,更不知該如何對嬋娟說起,或許按蕭飛的主意,什麼也不說,陪她象徵性的找幾天,留下個念想作罷算了。
倒在床上,又是難眠,今日為了救月牙,暴露了行蹤,等張龍從寧波趕回,就得立刻動身南下,到泉州或者廣州,尋找出海的機會。
說起月牙,也是可憐,她本是得寵的妾室之女。他爹死後,她娘殉情而去,當家的長子囂張慣了,竟殘忍的容不下她一個孤女,敗了家不說,還怕人說三道四,把她幾經倒手賣到了無人認識的蘇州來。我問她恨嗎?想報仇嗎?月牙卻堅強的搖搖頭,說不管怎麼樣,那個人始終是他哥哥。如果報仇,便是一家人內鬥,他爹泉下有知,是不會安心的。我還能說什麼,善良和愚蠢本就沒有明確的界限,尤其在親情血緣的羈絆下,更是模糊不清。
哎,反正不差錢,多個人,多張嘴有啥的?還能多份力量,多份快樂。
次日一早,帶著嬋娟和蕭飛買了元寶紙錢,去城外分別祭拜了兩個長埋地下的美麗女子。
上無名墓碑,看著那被用心雕琢過的紋理痕跡,想到他們三個人之間註定無果的愛情。眼眶一熱,淚水如斷線珍珠般不受控制的滑出眼簾:豔情,對不起,我有我的原則,我有我的驕傲,只能辜負你的一片心意。如今的我,再沒勇氣與他相扶到老,遠走天涯是必然的選擇。但是,請你相信,他是個萬古難求的優秀帝王,會創造出你嚮往的太平盛世……
我在芷芙的墳前,將那顆嵌著紅豆的小玉塊交給了嬋娟。
“夫人,這是……”
看著相對粗糙的墓碑,淡淡地說:“這位善良、勇敢的姑娘,為了我,犧牲了自己年輕的生命。這是她唯一的遺物,請你替我好生保管。”
嬋娟聞言跪下身,在芷芙墳前拜了三拜,“芷芙姐姐請放心,嬋娟會代替姐姐好好照顧夫人的。”
淚水再次奪眶而出,嗚咽無聲,有口難言……
蕭飛心有不忍,皺緊眉頭嘆息著把頭扭向一邊。許久,上前扶起了莫名流下眼淚的嬋娟。
“哭什麼?”他沙啞著聲音,遞上手帕。
嬋娟懵懂的搖著腦袋,抽泣兩聲,“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只是一來到這裡,心就酸酸的,好難受好難受,跪下的時候,眼淚自己就流出來了。”
我閉上眼,骨肉至親,難舍難離……冥冥之中,也許盡是天機。可悲的是,世人愚昧,無從參詳。
心情沉重的往回走,路上,一輛馬車飛馳而過,又急急停在不遠處。蕭飛上前一步,把我和嬋娟護在身後。
我輕輕推開他,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現在,我想開了,坦然了。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碩大圓挺的肚子,然後是一身華服的貴婦探出了珠光寶氣的腦袋。
璀然一笑,“是張哥哥嗎?好久不見。”
我鳳眼一眯,看清了來人——徐碧心?
身懷六甲的徐碧心在車夫和丫鬟的攙扶下,艱難的下了馬車,作勢要施禮,卻哈不下腰,“哎呦~心兒身子重,實在不能給您施禮了。”
我笑著走上前,“心兒妹妹不必多禮,身子要緊。”
“娘子?”一個悅耳的男聲傳來,馬車裡走下一個風度翩翩,留著幾縷青須的高大男子。
“相公!”徐碧心嬌滴滴應著,兩個大酒窩迎著幸福的笑容,甜美誘人。
男人忙扶住她,關心了幾句,又看向我,問道:“這位是?”
徐碧心搶在我之前答道:“相公,這是心兒的張哥哥,心兒在蘇州府時,多得他的照顧。”
我苦笑,耀武揚威的炫耀,是為了向我報複嗎?
寒暄,客套,彷彿第一次見面的人都要進行毫無價值的虛偽遊戲,體現自己的謙遜有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