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去文華殿,該是夫妻同心協力的時候,我必須得到他的認可。卻見坤寧宮的小太監喘著粗氣跑來,“娘,娘娘,張大人來了!”
北風呼嘯,我抓緊厚實的雪裘,仍不可遏制的顫抖著,滴水成冰,這個冬天,註定這麼冷嗎?
“回宮。”
回宮,回宮又能如何,面對老淚縱橫,匍匐在地的張巒,我能說什麼?責罵一位自責不已的老人,自責不已的父親?
“娘娘,老臣對不起娘娘呀!是臣教女無方,治家無道……”
“爹爹,你有何打算?”
“娘娘,老臣不敢,不敢啊!”
“是啊,我來歷不明,怎能高攀得起張家?呵,霸佔了韻婷的名額,一朝選在君王側,更成了皇後,卻不肯為張家爭取利益,如此背信棄義之人,你們一家一定恨我入骨。”
“娘娘,老臣不敢啊!”
“是不敢,不是不恨,對嗎?”
“娘娘,老臣沒有,真的沒有!前朝有萬氏外戚專權,毀我朝綱,老臣一心為國,天日可鑒,只求朝廷清寧,絕無非分之想!”
“爹爹起來吧,是女兒失言了。”輕嘆一聲,上前扶起張巒,他的為人我是知道的。怎麼能歇斯底裡的說出這般殘忍的話?真是瘋了。
“爹爹,女兒心高氣傲,不能與人共夫。此事,會和皇上好好商量的。”頓了頓,“您且回去,切不可讓滿朝文武,見了我張家的笑話。”
“是,老臣想左了。”再次磕頭,擦幹眼淚,“但憑娘娘做主,只求娘娘,求娘娘,念在幼子無辜,為我張家留下這滴血脈。”
手一抖,再也扶不住張巒,自以為處事周正,殊不知,早已成了世人心中的鬼魅,能對一個未出生的孩子下手……
扶住桌角,將將站穩腳跟。環顧空寂的坤寧宮,親情於我,本就是奢侈品,在現代時就已明白,時至今日,為何還在貪念?
“皇上?奴才參加皇上。”殿外傳來了迎駕聲音。
我凝神靜氣,咬緊下唇,站直身體,希望盡可能平靜的與他對話。豈料他走進大殿的第一句話,竟是——
“嫣兒,太皇太後大病初癒,你是皇後,母儀天下,怎能不知禮數,把她老人家氣成那樣?”
“你,特意來教訓我?”眼中水霧更濃,任性的咬緊牙關,不讓她們凝結滴落。
“太皇太後於我有養育之恩,更是宮中尊長,你,你實在太讓朕失望了!若是太皇太後有個三長兩短,你讓朕情何以堪?”
“那你又讓我情何以堪?千挑萬選,偏偏揹著我寵幸我妹妹,你當我是什麼?!”我爆發了,“事後還遮遮擋擋,孩子都有了,你對得起我嗎?!”
“你,你知道了……”臉色一暗,“朕不想負你。相信朕,朕會給你一個完美的答案。”
“放屁!是我裝大度幫你們養個私生子,還是把她打入冷宮,終不見天日!”
“私、生、子?!”朱佑樘紅著眼睛從牙縫裡恨恨飄出這三個字。是了,對萬貴妃和明憲宗而言,他,正是一個私生子。
“在你心中,朕就如此不堪?你就一點也不相信朕?”
我失笑,讓我相信,難道繼續關起門,自欺欺人的過日子嗎?
“男人啊,貪心不足,老婆孩子,情人知己缺一不可。憑什麼好事讓你們佔盡?”
“說夠了沒有!朕不和你計較,謹記這裡是皇宮,你是皇後!”
“你當我稀罕?困守深宮,拘泥小心,毫無自由!成天對著你的一大家子,老的自以為是,大的勾心鬥角,小的事事攀比!個個得隴望蜀,貪得無厭!”
“不許你詆毀朕的家人!”
“哼,”我冷笑“那你就再聽那個臉皮比萬安還厚的‘劉棉花’的,把我也下了獄,和那些無辜的兩京言官一樣!”
朱佑樘臉色一變,“朝廷的事,你不懂!這些言官,沒有一個是幹淨的!”
“你幹淨嗎?幹淨到和我妹妹勾搭成奸?貪慕娥皇女英,妄想齊人之福!”
“你,你簡直枉負朕的一番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