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興許和嫣兒一樣與眾不同呢!”
我拄著下巴聽著,全不在意。可我發誓,在下一秒鐘,唐寅就後悔說“有新童生總是件好事”——走進課堂的新童生不是別人,正是朱佑樘。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嘴隨即張得老大。開什麼玩笑,朱佑樘怎麼也跑“六藝”來了?
瞬間感到右側傳來的刺骨寒意,扭頭一看,唐寅眉峰緊鎖,不經意流露出強烈的敵意。我哭了,朱佑樘啊,你沒事閑的跑這兒湊什麼熱鬧!我好不容易和唐寅無性別差異打成一片……
周臣介紹道:“這位是朱佑樘,從今天起,他要和你們一同學習,希望大家可以和睦相處。”
四周響起了友善歡迎的掌聲,我跟著眾人輕輕碰了幾下手指尖。再看唐寅,他壓根沒動手指頭,臉色極其難看。也不知為什麼,他對朱佑樘充滿了不滿和抗拒。祝枝山也覺出氣氛的微妙變化,傻乎乎問道:“伯虎不舒服嗎?臉色不太好啊。”
唐寅根本沒聽見,兩隻眼睛直勾勾地盯住朱佑樘。我也不敢插嘴,只能悄悄偷瞄著,生怕一個不小心,“仇恨轉移大法”讓他把火撒到我身上。
祝枝山不明所以,問我知不知道怎麼回事。我搖搖頭,我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知道唐寅討厭朱佑樘,朱佑樘也不待見唐寅,可原因就不清楚了。我還犯嘀咕呢!也許真是上輩子有仇?
朱佑樘深深看了我一眼,上前一小步,抱拳施禮,“在下朱佑樘,京城人士。此次來蘇州府小住,有緣和諸位大明才子成為同窗,實屬榮幸。”
唐寅眼風掃向別處,故意不睬。
周臣道:“嗯,朱佑樘啊,我看你就坐在……”
朱佑樘搶在周臣安排前開了口,“先生,我與張嫣,張公子是故交,不若讓我坐到他身邊的空位。”
周臣頷首,“好,你且去吧。”
我無語,滿臉黑線,呆呆地注視著他一步步靠近,心中亂做一團,卻不得不承認在擔心、疑惑之餘,夾雜著難掩的開心和興奮。我始終行著“注目禮”,直到朱佑樘朝我笑笑,緩緩坐在我左邊的位置上。
我一個激靈反應過來——這下真熱鬧了,左有朱佑樘、右有唐寅、後有祝枝山,簡直是三面合圍!我還能突圍出去嗎?抬頭看了眼周臣,不,四面楚歌,縱然突圍成功,也得落個刎頸烏江的下場。我擺著“苦大仇深”的臉,把頭能埋多深就埋多深,以縮頭烏龜+鴕鳥的造型示人。周圍的空氣越發清冷稀薄,我被壓迫得有些呼吸困難,咬牙堅持。哎,誰叫我確實不知該以何種態度同時面對這兩個人,更不明白自己為什麼一副見不得光的衰樣。
周臣在桌案後坐好,開始了今天的課程,“今日老夫帶大家學習《論語》為政篇。大家把書……”
“周先生!”唐寅突然打斷周臣。我一驚,他不是個不知禮的,怎會在課堂上如此放肆?我隱約感到事情與我,不,是與朱佑樘有關。
“哦,伯虎啊,何事?”
我快速瞄了眼唐寅,只見他站起身來,向周臣施禮道:“先生,伯虎偶得一副上聯,一時技癢,想請諸位同窗幫忙對出下聯!”
周臣責備:“這裡是課堂,伯虎的對聯該留在課後才是。”
“先生,急才急智,錯過了便沒有感覺了。”
“是啊,先生,唐兄既得一佳聯,想來定是難得的絕妙好句,不若說來與眾共賞。”
我是說什麼也想不到朱佑樘能幫唐寅說話。轉頭看向他,正趕上他收回與唐寅對峙的視線,含笑看著我。輕嘆口氣,或者說他接受了唐寅的挑戰更為恰當。人家武林高手靠武功解決女人的問題,把個女人搶來搶去,咱文人墨客不能動刀動槍,就改為了詩文pk。可悲的是,唐寅不知道我是個女人,朱佑樘啊朱佑樘,你是白接受挑戰了,毫無意義嘛。
周臣想了下,“好吧,伯虎說來聽聽。若是佳句,便可作罷;若是俗套,就得認罰!”
“好!”唐寅自信滿滿,看著朱佑樘道:“在下的上聯是‘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願求下聯一副,還望不吝賜教!”
“好聯!”祝枝山由衷贊賞,“單一上聯,便情景交融,韻味十足!”
周臣道:“枝山不要只說好,可有下聯?”
祝枝山想了想,“有倒是有,但不及伯虎的上聯精彩。”
“無妨,說來聽聽。”
“枝山的下聯是‘親情,友情,世上情,情情掛懷。’”
周臣點點頭,“情意本無價,確實繫心間。對的不錯,徵明,你可有下聯?”
文徵明道:“學生一時想不到合適的下聯,只有一聯,勉強應對。‘春景,秋景,蘇州景,景景迷人’。”
周臣道:“讀書對景緻,的確勉強。”又問:“可還有誰想到合適的下聯?”
坐在前排的,好像是叫劉寶強的,起身道:“學生也有一下聯‘歌聲,琴聲,音樂聲,聲聲開懷’。”
周臣道:“歌舞昇平,尚可,尚可。還有沒有?”
劉寶強隔壁桌的周銘接道:“學生也得一聯,自覺不錯,願說來與眾人同賞,‘多福,多貴,多發財,多多益善。’”
周臣罵道:“滿腦子富貴財帛,難成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