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斷邱氏,“我是舍……不,我是累了。伯父、伯母要是沒別的事,嫣兒先告退了。”我本想說是自己捨不得純真的碧心走,轉念一想,姑且不說這話假到什麼程度吧,就我現在以一個“男人”的身份說出來,還不得引起保守的唐廣德和邱氏誤會啊。這裡畢竟不是言論自由的21世紀,搞不好這倆人認為我對碧心有啥非分之想呢。
唐廣德道:“嗯,去吧,既然累了就早些安置。”
我見唐廣德應允,趕忙溜回房間。關好房門,坐在床上閉目養神,在幾個深呼吸的幫助下慢慢平靜下心中的燥熱。我坐不下去,站起身在房裡踱來踱去,痴痴地等待唐寅歸來。唉,心底嘆氣,難怪世上會有望夫石,我還沒咋地呢,就深刻體會到“望眼欲穿”四個字的滋味了。
唐寅一去就是1個時辰,也就是兩個小時。我在房裡轉悠得腿兒都麻了,也沒盼到他的人影。正坐在地上捶腿的工夫,期盼已久的敲門聲終於響起。我全身像被充足了電一樣,瞬間精力充沛,一躍跳起,連跑帶顛地去開門。
“吳嫂,怎麼是你?”心涼了半截,精神萎靡下來。神色黯淡地問:“這麼晚了有事嗎?”
“沒旁的事,張公子,我見您一直沒來取雞湯,就給您送過來了。”
“有勞吳嫂,是我一時疏忽忘記取了,謝謝啊!”說著接過吳嫂手中的託盤。
“哪裡,張公子每日早出晚歸的那麼忙,還悉心關照我家少爺。就沖這份用心比尋常女子都要強上許多呢!”
我心虛的笑笑,假模假樣地說:“呵呵,我與伯虎是朋友嘛!肝膽相照都是應該應分的,何況些許小事。”卻在心中搖頭,這場面話是說得越來越漂亮了,人哪,真是口是心非的可悲動物,而我更是其中的典範。
敦厚的吳嫂自然看不出我的花花心思,笑著說:“張公子真是難得,對朋友仗義體貼。”
我沒心情與吳嫂寒暄下去,就客氣地把她打發了回去。
退回房間,剛要關門,就聽到院口的陰影處傳來一陣輕笑。我嗔怒地看向陰影,罵道:“捨得回來了?我還當你要與你的心兒妹妹夜遊蘇州府呢!”
唐寅走出陰影,嬉皮笑臉說道:“不回的話,就喝不到熱乎乎的雞湯了。”
“熱乎的沒了,涼湯要不要?省得‘兄妹’離別惹你上火,我看還是涼的好,降降火氣。”
“哈哈……”唐寅大笑,“素未聞之涼雞湯有這等功效,看來嫣兒是惱我回來晚了。”
我假意關上門,不搭理他。唐寅一個箭步沖上前,用手抵住房門阻止我的行動,朝我魅惑眾生的一笑,“嫣兒是真的惱了,心兒不肯放我走,非要我多陪她一會兒,我這才回來晚的。你看,我可是連房都沒回直接來尋的你,如此也不能讓你消消氣嗎?”
我被唐寅的笑容迷得七葷八素,不忘是用腦中殘存的理智與之對抗,“有伯虎這樣的哥哥真不知是心兒妹妹的幸還是不幸。”
“此話怎講?”唐寅一面疑惑地問我,一面不請自入,徑直走到圓桌旁坐好。
我關好房門,隨他坐到桌旁,從湯盅裡倒出碗雞湯遞他,然後慢悠悠地解釋道:“你那心兒妹妹對伯虎你是情誼濃厚,我一旁看得明白,絕不僅是兄妹之誼那麼簡單,倒更像男女之情。前日伯虎對我言之,是把她當親妹妹看待的,碧心年幼懵懂,情竇初開,豈不難辦?”
唐寅放下湯碗,眉頭幾不可見的蹙了一下,淡淡地說:“嫣兒多慮了吧!”
“多慮?”這次換我皺眉了,怎麼可能是多慮。女人是天生敏感的動物,尤其對同性情敵更是加倍敏銳。我雖不認為碧心能對我造成實際意義上的威脅,但小心眼的毛病,仍讓我妒忌她可以明目張膽或者叫肆無忌憚,總之是纏著唐寅不放。當然,我也不免為碧心註定無果的戀情感到無奈。
世界上沒有幾個人的愛情之路是平坦的,正因為經歷了風風雨雨,才使彼此更珍視對方的存在,擁有相伴一生的勇氣和決心。哎,可惜這裡是不講愛情,講婚姻、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古代。那麼,一心愛慕唐寅又心思單純的碧心將如何面對今後的傷害呢?
唐寅見我坐在一旁發呆,便喚了我兩聲。
我心不在焉的看了他一眼,似在自問又似在問:“‘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真有這樣的道理?”唐寅沒聽清楚,問了我句。我淡然一笑,“沒什麼,我是說希望是我多慮了。”
唐寅卻正容道:“嫣兒提醒得是,男女有別,心兒妹妹長大了,再過一兩年徐伯父該給她許個人家了,良家女子是該有所避諱的。”
這前半段我聽得入耳,可後一句咋這別扭呢。良家女子?敢情不是良家女子就不該有所避諱呀。我並不保守,贊同異性間的正常交往,並十分支援這樣的友誼延續下去;但堅決反對男女雙方冒用朋友的名義,不清不楚搞曖昧,尤其是在有了另一半之後。嗯哼~扯遠了。等等,“徐伯父”,之前好像說過“徐伯母”,該不會,該不會那個碧心姓徐吧?!
我急忙問道:“伯虎,碧心姓什麼?”
“徐啊,徐碧心啊,是我疏忽,忘記把她的姓氏介紹給你了。”
我“騰”一下站起來,瞪大了鳳眼追問:“是雙人徐,還是言午許?”
“是雙人徐,嫣兒是怎麼了?”
我“咣”一聲重重坐回凳子上,這回不必擔心徐碧心失戀了,該擔心自己失戀了。史書記載,唐寅,年19娶妻徐氏……我蒙了,徹底蒙了。沒事把自己當個無敵穿越女,成天合計著幫這個幫那個的,卻偏偏忘記了自己喜歡唐寅其實就是在與歷史鬥啊!結局已然註定,我真的有勝算嗎,可以勝利嗎?
唐寅見我霎時間臉色慘白,緊張地問我原因。
我怔了怔,嚥了口幹沫,擠出一個苦笑,“是我胡思亂想,讓伯虎見笑了。”
唐寅依舊不放心,“嫣兒莫不是太累了才容易走神的,你的臉色實在讓人擔心!”
“還好,倒是後日童試,伯虎千萬別累到。”
唐寅神秘的一笑:“所以我才今日來尋你呀!”
看他神情古怪的樣子,我驀地想起了“正經事”,也忘記了初始的不滿和白等了一個多時辰的望夫石經歷,好奇地問:“伯虎有何打算?我們可是說好了不出去玩的。”
唐寅喝完雞湯,遺憾地說:“是呀,我們不出去,反正眼下無柳街也沒什麼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