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錦目光往四周看了一圈,指向魚塘下面的一塊水田:“那塊田,好像是我家的,對嗎?”她看了眼花書記。
“對,這塊田是你家的。”花書記點頭,一行人走到魚塘邊上,發現水田裡還有谷樁,顯然這塊田一直有人用,不久前才把田裡的水稻割走。
村辦公室的人有些尷尬,雖說田荒著不如有人種著好,但是村裡老規矩是,種別人暫時不用的土地,是要給主人打招呼的。
花錦察覺到村裡人的尷尬,但她只當沒看見:“這幾年雨水可夠?”
“前段時間雨水太多,影響了稻穀的收成,不過好在我們這裡排水溝弄得好,莊稼沒有受到太大影響,靠河邊的那些瓜田才是虧慘了。”提到最近的雨水問題,花書記心裡的尷尬感消去很多,總算有了話題可以聊。
說來也奇怪,明明花錦是他們當年看著長大的,但是現在在她面前,大家卻都有著幾分不自在的感覺。或許是因為當年花錦被花成忠關起來時,他們沒有幫一把所以心虛,又或是花錦現在太發達,他們村裡白拿了她給的好處,卻又不能幫到她太多,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但不管是為什麼,他們心裡很清楚,現在的花錦,已經不是當年的花金金了。
中午飯是在花書記家吃的,花錦看著滿滿一桌子農家菜,朝花書記一家道了謝,在落座吃飯。飯吃到一半的時候,花成國拎了兩塊燻幹的臘肉來,放到裴宴助理面前,轉身就準備走。
“二伯。”花錦叫住花成國,“一起吃點吧。”
“不了,你二媽在家裡做好了飯,我回去吃就行。”面對花錦,花成國有些心虛,他的手在褲邊來回擦了好幾下,“我記得你小時候喜歡吃臘肉燉幹菜,今年雨水多,幹菜都發黴了,只剩下兩塊臘肉,你拿回去吃。”
花錦看了眼助理腳邊用塑膠袋裝好的臘肉:“謝謝你,二伯。”
花成國嘴唇動了動,沒有再多說什麼。當年他家窮,花錦不能參加高考事,他雖沒有參與,但也沒有幫過她。現在她發達了,他也沒臉去攀親戚。
“那、那你日後好好的。”花成國偷偷看了幾眼跟著花錦走出來的裴宴,“日後有空,就回來看看。”
能說的都說完了,花成國佝僂著背,沿著來時的小路,匆匆走遠。
花錦站在門口,看著花成國的背影越來越遠,神情有些恍惚。
“花小錦。”裴宴輕輕握住她的手,“走,我陪你回去吃飯。”
花錦怔怔地看著裴宴,緩緩露出一個笑來。
今天站在這裡,她無比清晰地認識到,她其實是個沒有親人的人。在花家溝生活了十幾年,她對這裡的一草一木熟悉到閉眼都能走路的程度,可是時隔八年再回來,曾經熟悉的路,熟悉的水,甚至是熟悉的人,都變了。
中午吃完飯,花錦從車裡取出一雙平底鞋換上,拿出早已經準備好的香蠟元寶等物,去給外婆上墳。
跟在花書記身後走了很久,終於來到了外婆的墓前。這座墓修得很簡陋,墳頭用石塊簡單的堆砌起來,四周長滿了茂盛的野草。
低頭看著已經長到膝蓋以上的草,花錦彎下腰,拿過花書記手裡的鐮刀,沉默地割起來。
“我來。”裴宴按住花錦的手腕,“我第一次見外婆,就讓我在她老人家面前,獻一次殷勤,也好讓她老人家知道,我對你是真心的。”
花錦眨了眨微紅的眼眶,把鐮刀遞給他:“那你好好獻殷勤。”
前幾天剛下過雨,天氣有些濕熱,從小連鐮刀都沒有摸過的裴宴,割了沒一會兒草,就開始滿頭大汗。助理們想要去幫忙,都被他喊退了。
“這種事,要我這種晚輩來做,才叫孝心。”裴宴用手肘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朝花錦咧嘴笑了笑。
看著他這幅傻乎乎的樣子,花錦忍不住笑了笑,從包裡拿出手帕,擦去他臉上的汗,“小心點,別把手割了。”
花了一個小時,終於把墳墓上以及四周的雜草清除幹淨,裴宴理了理身上的衣服,點上香燭後,然後噗通一聲跪了下去,把紮好的元寶扔進火盆裡。
花錦怔怔地看著他這個動作,跪在了他身邊。
外婆,您不孝的外孫女回來了。
花錦眼瞼顫了顫,轉身看了眼裴宴,傻乎乎跪在我身邊的這個男人,叫裴宴,是我這輩子,遇到的最好的男人。
您老人家一定要好好記著他的臉,保佑他身體健康,一切順遂,安平無憂,這可是有可能成為你孫女婿的人。
孫女這輩子,得到的偏愛並不多,您是第一個,他便是第二個。在您過世後,終於有人注意到我喜歡吃什麼,把我喜歡吃的東西,放在我的碗裡,我吃得再多,他都覺得我吃得少,長得不夠胖。
這樣一個男孩子,您也是喜歡的吧。
花錦笑了笑,朝著墳墓磕了三個頭,裴宴也跟著她結結實實磕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