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絨揣著羊毛筒子緩步上前,歪頭看了一會兒。
這紅寶石一般的眼睛,可真好看啊。
“備紙筆。”她簡單道:“本宮寫點東西。”
蘇訓正埋頭寫著公文,忽然一隻鴿子撲稜著飛了下來,在他的手側歪著頭咕咕了一聲。
蘇大人從未見過這只鴿子,但他一眼便瞅見了爪子上綁著的信筒,動作利索地即刻取了下來。
細細一讀,竟然是絨兒自深宮中傳來的。
他因為再無續弦,也無緣去見女兒一面,如今得了訊息,是既悲又喜。
女兒獨自一人在宮中生存,如今漸漸得了寵,實在是好事。
心疼歸心疼,但蘇大人一行行的讀下去,眉毛皺到了一起去。
蘇絨雖說是深宮婦人,對朝政諸事竟然皆瞭如指掌。
她不僅清楚皇上新頒布的新晉制度,還極力鼓勸自己與兒子都積極響應,斷不可怯懦不前。
蘇訓為官多年,雖然品級一直沒提上去,但總懂這其中的要害。
如今的蘇家可以說是尾大不掉。
雖然勢力看起來龐大無比,但是又毫無用處,如同吃空餉般毫無差別。
幾個老臣越來越力不從心,那些個被幫扶的公子哥又腹中空空,壓根不堪大用。
這個時候自己若還有意出頭,進一步做深蘇家的勢力,無異於把刀往自個兒脖子上橫。
他往下一讀,又愣住了。
『平陵蘇家與盛京蘇家,應是兩家。』
『即便沾親帶故,亦應義正言辭,為國當先。』
蘇訓握緊手中的紙箋,半晌沒有緩過神來。
蘇絨這意思,是要蘇訓趁著皇上改革的功夫,對這盛京蘇家下手啊。
在旁人眼中,這蘇絨的蘇,與蘇心柔的蘇,自然都是同一家。
但實際上,他們作為旁親,從前是住在江東,若不是蘇絨被太後相中、入京為後,這兒也沒個閑差給蘇訓留著。
如果真如女兒所言,以這個契機替皇上出聲,只有兩個下場。
這件事,都等於直接否認兩家的密切聯系,而且等於撕破臉相戰。
要麼他們倒臺,從此風雲驟變,實力重組。
要麼自己倒下,女兒也因此失寵。
皇上——會希望看到哪種結果呢?
這蘇太後身後的一群人,都是些外強中幹的貨色。
就連蘇訓自己都不希望,看著這些蛀蟲般的東西盤踞在六部裡糟踐俸祿。
罷了,蘇訓起了身將信燒掉,又從一旁的櫃子裡取出一盒八葉參,剪下一縷細須來系在鴿子纖細的腿上,將它放飛。
他在窗邊看著那鴿子漸漸失了蹤影,深呼吸了一刻,轉身喚了家奴過來:“去把少爺叫過來。”
蘇絨正看著小說,突然窗邊傳來翅膀撲稜的聲音。
她眉毛一挑,任鴿子停在自己的袖上。
腿上倒是什麼都沒有,只繫著些草莖。
蘇絨解下草莖,低頭嗅了下。
深重而又微澀的味道,是參須。
這人參,是用來制定心丸的主料。
她唇角一揚,心知這事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