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未檀取出兩個倒扣著的茶杯,分別為風清持和自己沏了兩杯茶,將其中一杯遞給風清持,“怎麼了?”子染這般懶散的性子,窩在一個地方就不帶動的,竟然這麼晚了眼巴巴地跑到白府來問一些事情,尤其還是大冬天的,那估計就是很重要的事情了。
“你冷不冷?”白未檀問。風清持還沒有回答白未檀直接走到木桌上,將上面用來暖手的手爐取來交給風清持。子染畏寒,以前過一個冬天就像是要了她半條命一樣,基本上就是待在自己的寢宮度過。
看著被塞到手中溫暖的手爐,風清持稍稍愣了一下,靜靜地看著白未檀許久,才移開了目光,修長如玉的指尖不動聲色地摩挲著手中的茶杯,沒有說話。
“怎麼了?”白未檀清雅出塵的眉梢微微一挑,問。
“沒。”風清持淡淡地擲出一個字,目光落在手中霧氣氤氳的茶杯,眸色幽深了幾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風清持沒有說話,白未檀便也一直沉默著,如雲煙一般浩渺無垠的眼眸添了幾分說不出來的神色,眼角餘光裡面的身影全是風清持。
最後唇角掀起一個淡薄的弧度,有滿足卻也有無奈。這麼多年,自己已經習慣了目光眼眸中未曾有子染的身影,眉梢眼角全是她。
心中輕嘆了一口氣,微揚唇角連起一片笑意,“吞吞吐吐可不是你的性子!”
風清持再次沉默半晌,吞吞吐吐確實不是她的性子,只是,面前的人不是別人,是未檀,這麼多年,是她最信任的未檀,很多事情,對著他,她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開口。
白未檀也不急,極有有耐心地看著對方,等著她說話。
終於,半晌之後,風清持的目光沒有一絲偏差地對上白未檀的眼眸,“未檀,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白未檀眸色微微愕然,隨即雲淡風輕地笑了笑,輕聲問:“你是指那方面的事情?”
風清持抿了抿唇,聽不出任何情緒地開口,“未檀,九年後我會回來這件事情,你知不知道緣由?”
聞言,白未檀如墨畫一般的精緻眉眼稍稍頓了一下,旋即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知道一些。”
風清持眉眼瞬間一縮,墨色的瞳仁驟然間變大,靜靜地看著白未檀許久,都說不出一句話。
“但是我也只是猜測,至於事情的緣由,或許,你應該去問言絡。”白未檀眸色清寂地看著窗外不甚分明的夜色,聲音薄淡而又清涼,就像是清晨沾染了濃霧的竹葉,有些說不出來的沉沉鬱鬱。
“是……言絡?”風清持低沉的聲音帶了幾分微不可聞的顫音。
白未檀目光再次淡了幾分,沒有看風清持,而是依舊看著外面的景色,點了點頭,“嗯,是言絡。”所以,在知道子染真的回來了之後,他才會那般篤定她和言絡兩個人會在一起。
當年那個只會耍賴撒嬌的孩子,在子染離開的那一瞬間,便以他們最不想看到的姿勢,瞬間長大。
而且,無論是性子還是難以捉摸的態度,其實,都與子染極其相似。
風清持感覺自己瞬間凝固,冰冷如雪。
“那麼……代價呢?”有些蒼白的唇微微一啟,極輕極淡的話語剛溢位唇畔便已經消散在空中,無任何蹤跡可尋。
白未檀眉眼深邃了幾分,如墨跡在裡面緩緩暈染開,空濛而又深沉,眸光轉到風清持的身上,“這件事情,你應該親自去問言絡。”也除了言絡,沒有任何人有資格告訴子染這件事情。
讓一個已經死去的人回來,代價,自然是常人所無法想象的。
連他都有些驚訝,以前那個手指流一點兒血都要哭上半天的言絡,狠絕起來竟然比他見過的任何人還要狠,尤其,還是對待自己。
風清持沒有說話,動了動唇,囁喏半晌,卻沒有擲出一個完整的音節。
“這件事情,言絡應該不想你知道,所以哪怕你已經回來了這麼久,他也從來沒有在你的面前提起過,但是,如果你問他的話,言絡也是不會瞞著你。”言絡對子染,雖然有時候會有隱瞞一些事情,卻從來不會騙她。
這一點,相較於自己,言絡好太多了!
看著面色蒼白,如同映雪一般的風清持,白未檀心中輕嘆了一口氣,其實,這才是當初他為什麼希望亦澈離開焱鳳,子染的回來是言絡用性命換來的,這一世,子染合該是言絡的!
風清持本就緊抿的唇再次抿緊了幾分,眸眼微垂,裡面一片晦澀不明。
看著對方蒼白的容色,白未檀緩緩走到屏風之前,從上面取了一件素白的披風,熟練而又輕柔地搭在風清持淡薄的肩上,並為她將披風的帶子繫好,清雅的聲音帶了幾分溫柔,緩緩開口,“子染,當年你救了言絡,是你之幸亦是言絡之幸!”
風清持目光一片深沉如墨,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低低地開口,“是我之幸,至於言絡,就未必了!”她不過是庇護了言絡五年,對方卻用一生來回贈予她。
遇上自己,大概是言絡這輩子最不幸的事情了吧,如果沒有自己,言絡應該就是下一個時暮,單純開朗,笑起來就像是四月初最美好的陽光。
白未檀不認同地搖了搖頭,緩聲開口,“子染,這只是你自己所認為而已,對言絡而言,世間最幸運的事情就是遇見了你!”愛情這個字,從來都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也只有在其中的人才知道個中滋味。
比如他自己,即使子染喜歡的人從來就不是他,自己也是心甘情願如此,從未想過改變,也……改變不了!
這麼多年,對子染的喜歡已經形成一種習慣,深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