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曼感覺已經呼吸不上來,突然被他松開,只能大口喘氣,外面進來了一個黑衣黑褲的男人,不知道在馮華新耳邊說了一句什麼,他倆就出去了,屋子的大門緊閉,燈也關上了,母女二人被鎖在了這個密閉的空間裡。
林曼沒顧得上自己被他掐的青紫的脖子,爬著過去把蘇嘉珞嘴裡的白布給取了下來,又急急忙忙把她手上的繩子松開,捧著她血紅的手腕心疼地直掉眼淚,到底是自己親生的骨肉,即使十多年並沒有見過幾次,可是母子連心,看見她受傷,就算是林曼這樣的人也還是忍不住要在她面前落淚。
“疼麼?”關上燈之後,這屋子太黑了,只有透過一個小小的鐵窗透出細細的光來,就連人臉都看的模模糊糊,那一束光照著母女二人:“是我對不起你,沒想到再相見,竟然還是在這裡。”
林曼的話裡帶著對自己的嘲諷,她原以為自己花了這麼長的時間布了這麼一個局,總可以保全自己,也保全自己的女兒,可是沒有想到,馮華新竟然裝病騙她,讓她放鬆了警惕。
“我不怪你。”蘇嘉珞面對一個差不多等同於陌生人的母親,並不能說出多麼溫情的話來,但是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已經足以讓林曼釋懷了。
畢竟她做的已經夠多了,為了保全自己的小女兒,她不僅答應了馮華新的所有要求,幾乎也不敢來看她一眼,生怕因為自己的出現帶給她一丁點的不利,在蘇嘉珞的記憶裡,偶爾看見她的時候都是馮華新來的時候,大多數的時候他們都是來挑人的,那個時候的蘇嘉珞站在一個角落裡,有時候林曼會看她一會兒,兩個人就這麼默默地對視著。
“我師父,他現在在哪?”相比林曼,蘇嘉珞更在意的是另外一個人的處境,當初五歲的蘇嘉珞被送到這裡,當做一個籌碼被擺在了林曼和她父親面前,一個孩子可以牽制兩個大人,這次生意很劃算,只要有蘇嘉珞在這裡一天,林曼拼死也會保住她的性命。
而她的父親,那個沉默寡言的男人,蘇嘉珞甚至不知道他叫什麼,只知道他每天守在這裡,迎來送往,在馮華新面前他也會點頭哈腰。
或許他是一個幫兇,幫著馮華新看著看著那些被迫抓到這裡的女孩,等著她們像林曼一樣慢慢軟化,心甘情願地變成馮華新的爪牙,但是面對蘇嘉珞,他始終是一個嚴厲的師父,也會鼓勵她,照顧她,保護她,他要求蘇嘉珞時刻保持警惕,教她讀書看報,告訴她這世界上還有很多好人,如果沒有他,蘇嘉珞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
“他死了,自殺。”林曼的聲音裡聽不出什麼波瀾,或許死了對她來說,也是一種解脫:“如果當初不是因為你,他早就去了,他想看著你安安全全地離開這裡。”
“他是個好人。”蘇嘉珞的聲音也是淡淡的,她師父是個沒有什麼表情的人,很少笑,頭發一直都有點花白,但是身上總帶著一種軍人特有的氣質,他說自己早年間犯了罪,所以要贖罪,可是他從來沒有告訴蘇嘉珞他到底曾經犯了什麼罪。
“他是個好人,如果不是遇上我,可能他會在哪個角落活的比誰都幸福,是我害了他。”林曼頓了頓:“他是因為我,才失手殺人的,馮華新抓住了他的把柄,可是他沒想活著,但是我瞞著他生下了你,我來找他,他是因為你才選擇活下來的,你要原諒他,因為這個世界上可以為你死的人或許有很多,為了你活下來的就只有他一個,那是你的父親。”
他從來沒有和自己說過這些,他總是板著臉告訴她不要在任何人面前動手,他教給她的東西只能保護自己,不能傷人。
或許在他自己的心中,他不配做父親。
這裡就是銅牆鐵壁,外面有馮華新請的保鏢,輪流看守,到處都是報警裝置,有人逃走就會鳴笛,沒有人能從這裡逃出去,蘇嘉珞太熟悉了,以前她在這裡長大,所以不覺得有什麼異樣,可是現在她能夠真切地感受到那些被強行帶到這裡來的女孩子心中的絕望,這種想要等著被人拯救的心情,可是她曾經,似乎也是一個幫兇,可是師父告訴她什麼都不要管,只要等著。
等到什麼時候呢?他沒說。
直到有一天他告訴自己,一切都安排好了,她必須離開。
“你一直知道我在哪。”蘇嘉珞心裡很清楚,那次出逃是她的父母花了多大的心力才促成的,因為師父給她的假身份證和錢應該是林曼想辦法送過來的,外面的接應應該也是林曼安排的,她逃出去之後就被車撞了,或許他們還給她安排了一個假屍體,否則,她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逃過馮華新的眼睛,在他的眼皮子下面呆了這麼久。
林曼應該一直都在關注著她,暗中保護著她的安全,否則她不可能在外面安全地呆這麼久。
“當初馮華新想要動你,我怎麼可能讓你走上和我一樣的道路?我要救你,雖然我那個時候還沒有十足的準備,還好有他,你爸爸,”林曼想起以前竟然輕輕地笑了出來:“他真是一個聰明的人,你更像他,和他一樣聰明,這個局是他設下的,我要幫他完成最後的心願。”
“什麼局?”蘇嘉珞猛然警惕起來。
“他說,所有的罪惡都將得到審判,包括他自己,就像是他最喜歡的那副油畫《末日審判》一樣,他早就把自己也畫到了畫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