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蟻川愛吉就是x氏的話,那麼十二月五號淩晨兩點半,在德山站下車,以及在同一天的下午三點,投宿望洋樓這兩件事,必定都是他故意佈置的行動。只要這些“不在場證明”都是偽造的,經過徹底調查之後,一定能夠破解。對擁有堅忍不拔性格的鬼貫警部來說,這是他最適合不過的工作了。
鬼貫警部再次坐上渡輪,回到宇野,前往岡山。
06
鬼貫警部的下一個目標,自然就是那位德山車站的公安官了。當鬼貫警部轉乘停靠在岡山車站十五分鐘的普快列車時,赫然發現那就是蟻川愛吉說的,他曾經搭乘過的2023次列車。在將近八小時的賓士後,列車到達了德山車站。
本來打著盹兒的鬼貫警部,在接近德山車站時,就已經完全清醒了。他輕輕打了個哈欠,從行李架上拿下行李箱,在夜風吹拂的車廂門廊上站好,就在列車停下的同時,他輕巧地跳上了月臺。
深夜的德山車站一片靜寂,杳無人跡,僅有賣茶小販的叫賣聲,從遠方不住地傳來。狹長而雪白的水泥月臺上,吹過了一陣無聲的風。
列車停靠的時間僅有十二分鐘;如果和公安官之間的會談,可以簡單解決,鬼貫警部還打算繼續搭乘這班列車,因此他加大了步伐,朝著月臺的一端迅速前進。
公安官的值勤辦公室中,有一位公安官,正把手伸到小小的火盆上,無所事事地坐著。午夜零時才剛接手值班的這位公安官,正是鬼貫警部要找的加藤公安官。
“你好,非常感謝前幾天你詳盡的回信。其實,我就是為了那個案子來的。我在信中提過的那個人,在某件謀殺案中涉嫌重大,不過,倘若他在十二月五號淩晨兩點半,曾來過這裡的事是事實的話,那麼,他就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因此,我也得鄭重其事地調查清楚才行。請問,我剛才說的日期與時間,都是正確的嗎?”
年輕的公安官像是很感興趣,仔細聽著鬼貫警部的說明。
“您說的沒錯。就像我之前報告的,那是在十二月五號的早上——說得更精準的話,是在2023次列車停靠本站的時候,也就是現在這個時間。”
“他說他的黑色折疊式皮包,被偷了對吧?”
“是的,‘東西是從岡山到這裡的途中被偷的,所以小偷或許是在柳井站下的手。’他是這麼告訴我的。”
“那件失竊品找到了嗎?”鬼貫警部進一步詢問。
“不,還沒有。恐怕再也找不到了吧!”
“先跟你說聲抱歉,接下來我說的話,聽起來可能會像在懷疑你,但將一切查個水落石出,本來是我的職責,所以請你千萬不要見怪。關於你寄送給我的失竊報案單,仔細一想,也有可能是他本人先填好一張報案單,摁上拇指印後,再由共犯帶來這裡偷偷替換的。你覺得呢?”
“我想不會有這種可能。照片裡的人,就在你手扶著的那張桌子上,填寫了那張報案單,還在我的面前,捺下了拇指印,所以,絕對不需要這樣的疑慮。”公安官用斬釘截鐵的口氣,篤定地回應道。
盡管鬼貫警部想再堅持一下自己的意見,但只要筆跡跟拇指印,確定就是蟻川愛吉留下的,那麼,他除了放棄這個懷疑之外,也別無他法了。
跟在小河內時的情況相同,德山站的不在場證明,雖然必定是偽造的,但住宿名冊與報案單上,卻都留下了“筆跡”——這個絕對不容置疑的證據,因此,蟻川愛吉才能一直處於無可撼動的地位。
當鬼貫警部從值勤辦公室走到月臺時,發車的鈴聲正好響了起來;擴音器中傳出帶著睡意的廣播聲,像是連珠炮似的,催促著旅客盡快上車。
鬼貫警部再次成了車中的乘客,但他看起來卻一點兒都不悲觀。蟻川愛吉的不在場證明,毫無疑問一定是假的。不管是多優秀的魔術,裡面都會有讓觀眾的眼睛,産生錯覺的詭秘訣竅。蟻川的不在場證明也是一樣,從後臺看的話,一定能看到某種欺騙手法。對現在的鬼貫警部來說,不管怎麼看,都覺得蟻川愛吉不在現場的證明是完美的,然而,它越是完美,他想要破解它的鬥志,也就越是高昂。
鬼貫警部拿出筆記本,比較著蟻川與x氏的行動。就像他先前已經思考過無數次的一樣,蟻川愛吉在岡山站附近飛馳時,x氏現身於若松站前;當蟻川出現在德山車站的時候,x氏則住在博多的旅館中,而且,蟻川愛吉投宿在大分市望洋樓的時候,x氏應該在對馬。現在,鬼貫警部的攻擊目標,得要轉向這一人分飾兩角的秘密了。
07
鬼貫警部在門司轉乘日豐線,於午後到達大分。位於濱海道路上的望洋樓,是一家十分豪華的旅館,大門和庭院都設計得獨具特色。
坐在櫃臺的領班,是個膚色青腫、好似患上了維生素c缺乏症的中年男子。他用過分殷勤的態度,回答著鬼貫警部的問題:“是的,蟻川先生從戰前,就是敝店的常客了,所以,敝店的人都認識他……是的、是,沒錯,就像在下前幾天,寄給您的信裡說的一樣,蟻川先生是在五號下午,剛過三點的時候,蒞臨敝店的。是的,這件事情,在下可以百分之百確定,您不相信的話,請看這本住宿名冊,上面有蟻川先生親自填寫的資料。”
在領班拿來的住宿名冊裡,十二月五號的那一頁上,確實有蟻川愛吉親筆寫下的住址與姓名。在望洋樓查到的情況,與德山車站如出一轍,只不過是小河內村鴨屋分店的翻版而已。
“那麼,這個人在這裡,一共住了幾天呢?”
“是的,他住了一晚,第二天說要搭晚上的客船,去大阪後就離開了。”
“他有沒有招待什麼客人……”
“是的,蟻川先生招待了同業人士,以及客戶。五號晚上,還叫了一個藝伎團過來,當晚可說是熱鬧非凡啊。”
除了旅館的女服務員外,還有他招待的客人,與藝伎等許多證人,看來領班的這席話,應該是可信的。
鬼貫警部離開瞭望洋樓,他這個時候的心情,就如同仰望著聳立在前方的絕壁,頓時感到束手無策的旅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