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肩而過的剎那,崔英道輕聲說了句“謝謝。”
柳泰武唇邊卻泛起一抹無人察覺的艱澀。
推門而入,那抹背影就坐在床邊望著窗外陰濛濛的天,崔英道不懂為何自己突然止步不前,只是站在門邊,感覺上卻是隔著兩個世界。
<101nove.he轉過頭來,淡淡笑意從唇角淡淡蔓延開,“崔英道,我餓了。”
那笑容很美,很輕,不帶任何刺芒,恍如撥開雲海投射出的幾縷微暖陽光,崔英道只感覺一股陰氣緩緩鑽入身體,毛骨悚然,腦海空白一片。
這個似曾相識的笑容,崔英道一時想不起,是在哪裡見到過……
四月末——
一個多月來,鄭佳研覺得自己已經從vip病房的專屬護士轉職成了劉小姐的vip專屬護士。
翻看劉小姐近來的入院記錄,反反複複,連她這個沒有任何關系的小護士都不忍關心,更別提身為男友的濃眉先生該有多操心了。
洗手間裡幹嘔的聲音終於停止,崔英道擰緊的眉頭也跟著鬆了些,“rache,好些了嗎?”
嘩啦啦的水聲響起,裡頭的人沒有回應。
崔英道也不再問,只是靜立在門口等著。
這樣的場景,也經常在兩人間反複。
不管一個人承受痛苦的能力有強大,常年積鬱在心中,表面上相安無事,也總有決堤的時刻,在遍尋不獲宣洩之所下,內心鬱結只好化作身體病症,自己紓解,自己病痛,自己癒合。
鄭佳研想著,洗手間門後再次出現劉小姐虛弱蒼白的臉孔,帶著恬淡無害的微微笑意,小小的一張臉,下巴更加尖細,面板更加蒼白,只那雙大大的琥珀色眸子不再渺茫空洞,光澤盈盈。
“沒什麼,別擔心。”劉小姐嬌俏一笑,由著濃眉先生替她打理頰邊的幾縷被水打濕的長發,和戀愛中溫柔撒嬌的女生沒有任何差別。
暴食厭食症,住院,出院,再住院,在瞭解這個年輕女子所背負的責任之後,鄭佳研此刻已經非常理解劉小姐紓解疼痛的方式,卻無從解析那甜蜜笑容下的緩動的潮湧。
一月內經歷三次親人葬禮,父親,爺爺,外公,這番打擊著實讓任一個正常人都難以承受。
如今媒體們爭相採訪的話題人物,兩家集團的第一順位繼承人,更聽說再不久她母家的rs國際也要由她全權接手,讓人無上仰望的寶座所換取的代價是親人的生命……究竟得到比較多,還是失去比較多?
“再喜歡也不該吃那麼多,明天不準再吃杏仁蛋糕。”濃眉先生佯怒道。
<101nove.aron,xx路上的那家,還有市中心廣場街角咖啡屋的杏仁布丁。”
“養病的時候吃這些合適嗎?別任性!還有,公司的事先別管,勞累過度才會常往醫院跑。”
劉小姐撇嘴把手機丟到一邊沙發裡,挽住濃眉先生胳膊咯咯地笑,“這樣行了吧,剛才說的明天都要帶來!”
濃眉先生若有所思地掃了眼被主人拋棄的收起,低頭來看著劉小姐,眉頭無奈地蹙了蹙,寵溺,愛惜,以及一抹極淡的難以察覺的憂慮展現在他的表情中,“遵命,女王。”
“小姐,吃藥時間到了。”鄭佳研小聲提醒,不太忍心破壞這份令人沒由來産生哀傷情緒的溫馨。
“嗯,好。”
配合治療的病人會讓護士的工作輕松很多,退出病房的一刻,鄭佳研看著病床上仰頭對著濃眉先生說話笑靨如花的劉小姐,心底隱隱閃過些奇異的念頭——最真實的劉小姐,一定不是她所見過的任一個模樣。
part 2.
記不起從什麼時候開始,劉rache就尤其討厭4這個數字。
今年的四月,她經歷了三次葬禮。
四月初的某天清晨,劉石俊停止了呼吸,永遠失去了醒來的可能性。
三小時後,劉勳也因此遭受打擊而病發離世。
兩周後,死神在一個陽光甚好的清晨帶走了李延景。
曾經受到命運一次眷顧,讓她差點忘了,命運從來不願意多眷顧她一點。
命運,對她從來都是殘忍多一些。
夢境裡,天也是陰的,滂沱大雨,灰暗的巷子中唯有她自己。
濕漉冰冷的身體,被雨水模糊的眼睛,她跑著,逃著,不斷回頭,明明空無一物卻不禁顫抖恐懼著,有東西在身後,一定有東西在身後,陰冷滲人的感覺如此真實,宛如下一刻便有猛獸撲來撕咬她的咽喉。
這該死的巷子,彷彿沒有出口,又像是沒有盡頭,漸漸地筋疲力盡生出放棄的念頭,太近了,那種令人頭皮發麻的感覺,彷彿就貼在她的身後。
終於,她停了下來,努力剋制住發抖的身體,轉過臉去,嚇得忘記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