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捷從未見過這個冷清的女人有情緒,可是這刻卻雙眼赤紅,一股壓滅天地的窒息感,像是積壓了許久的東西在這一剎那系數炸裂了,因為他的自私,徹底的傷害了周璟。
唐蓮花看到周璟雙目赤紅的模樣,心簡直像是絞碎了一般。他那般在乎甄明玉,甚至要把命給她,所以她才愛屋及烏的守在甄明玉的身邊,可如今這個自私的長孫捷把這一切都毀了,她甚至想一刀刀剮了這個長孫捷。
“你是個自私又無情的人,你自己去享受你那惡毒的泥沼便是了,你還拖上別人,長孫捷,你如今比當年橫刀奪愛的中宗更惡心!人家汾王府把三公主當作女兒一般疼愛,你知不知道汾王妃還專門為了三公主下廚,你覺得毀了她,將軍就會顛覆甄家的江山?我告訴你,永遠不會!”
長孫捷頹然跌在地上,眼底都是絕望,本來以為鏟除了這個女人,就掃清障礙,誰料這次卻謀算錯了。
他從來都覺得男人對女人太好是種可恥,因為當年他為了另一個女人掙紮痛苦過,他對她全心全意,可是每次都是受傷和心疼。女人對男人也不過是利用……可若是真的對,他又怎會痛苦了半生,如今他又把這痛苦嫁接到了自己唯一的徒弟身上,弄的師徒最終反目成仇。
這說明,過去的一切都未曾對過,以前的沒對,那麼現在便是他錯了,徹徹底底的錯了。
他望著坍圮的祭壇,嘴裡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因為這一切都超脫了自己的掌控,周璟和皇帝反目,現在寧王將甄明玉綁到了何處,他也一無所知。
寧王唇角溢位一抹冷笑,他出了西唐後,還專門有探子給他打探了祭壇的訊息,果然皇帝和周璟起了沖突,這次周璟揪住了皇帝的衣領子,除非再活一次,要不這遺臭萬年的事兒就會被記載在萬卷詩書上,而自己先前出使了許多地方,在翰林院當修撰那年,每次出使西域,都能順風順水的回西唐,每次都是賞賜萬兩黃金晉官加爵,如今這次更是一次大的驚喜。
當年,自己的嫡妻曾産下一個男嬰,可是妻子生産後,最先去看妻子的竟然是龍椅上那個昏庸的皇帝,還賞賜了自己妻子一個二品誥命,他那時還以為皇恩浩蕩……直到那個男嬰病弱夭折後,他妻子才告訴這男嬰是狗皇帝的,還要他放過她。
他親了親她的眉心,嘴裡說著原諒,可手裡的刀卻狠狠的戳破了她的心髒……這些年他在皇帝跟前嬉皮笑臉,並非心甘情願的給皇帝當槍,他每日每日都懷著複仇的心情,甚至嫡妻和男嬰雙雙離世後,他都秘不發喪,讓她們身上爛的生了蛆蟲。
所有人都不理解他,只有徐長纓,那個少年持著酒杯說西唐江山暗湧激流,將來若有機會必然扶持他登上大寶。那時他漫不經心的拒絕了,可如今他卻想緊緊握住那個少年的手,將往日那些醜事重新翻騰曬在太陽底下,如今皇帝和周璟為了那個女人反目,那些朝臣必然會揪著自己嫡妻的事兒興風作浪,到時各地節度使紛紛舉兵,自己就會夥同徐長纓,順利奪位。
用一個女人,換的一個錦繡江山,甄明玉你倒真是本王的好侄女。
還未去祭祀時,周璟便囑咐葉正清好生護著她,因為民間最近把甄明玉吹的神乎其神的。甚至茶館有的說書的把甄明玉說成了梨山老母,什麼能讓死人起死回生雲雲……搞得整個上都的百姓,一旦見了她都雙手合十的,嘴裡唸叨兩句保佑發財,順遂平安。如今,沒有保佑他們順遂平安,自己倒是被綁架了。
天色昏昏沉沉的,因著手腳被麻繩幫助,手腕上一陣生疼,她自幼遊歷民間,一些小小的解繩子的技巧倒是熟悉的,不過片刻的光景,那麻繩便脫落在地上。她抬眼看著錦帳上華麗的流蘇,在右邊是一架花鳥雙繡的屏風,屏風正面是花鳥,可是背面卻是用金線平繡的夜遊山水,正看著上面那些煮茶撫琴的男女,就聽到雕花木門吱呀一聲被誰推開了。
甄明玉忙將手腳伸進麻繩裡,眯著眼睛看著門口處的來人。推開門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的遠支的甄家人——寧王。他撩開錦帳,將油燈放在了矮幾上,一雙冰冷的視線一眨不眨的盯著甄明玉。甄明玉忙掙紮的朝著寧王打招呼,剛想抬手,心裡卻猛地一陣清明。
寧王冷笑了一聲,“三公主,你朕糊塗,弄了五十萬兩給你父皇,你知道炸裂祭壇時,你父皇臉上的表情嗎?”說完,直接灌了一口冷茶,一手擒住了她的下巴,“他毫無救你之意,倒是你家駙馬,雙目赤紅的跟瘋魔了一般,世上唯一對你好的便是周璟,可惜啊……你再也見不到他了。”
剛說完,就見穿著藏袍的侍女端著一碗馬奶進了房,甄明玉心下明白,寧王這是把她劫持到了吐蕃。只是,他劫持自己又做什麼?
還未來得及思量,只見門被誰一腳踹開,低聲呵斥道:“她不是你能隨意欺負的,拿開你的髒手!”
寧王還未反應過來,就見一個身穿白衣的男子猛地一拳將他揍在冰涼的地上,寧王臉上立刻蔓延出一股紅,血液順著凹凸的地面浸紅了甄明玉的繡花鞋。
甄明玉不由的抬眼望過去,只見那白衣男子蹲下身來,與她對視一眼,隨後一張唇淡淡一笑,“明玉……你還是落在我手上了。”
“徐長纓!”
聽到她微挑的嗓音,徐長纓勾唇一笑,伸手撫了撫她的眉眼,“你還記得我,真乖!這樣,你想去哪,我便帶著你去哪。”
“哦?本宮想回家。”
徐長纓撫著她眉眼的手,猛然一頓。
“你可記得,當年你做女帝時,你的皇夫是誰?”
“本宮沒有皇夫,只有駙馬周璟。他是本宮的男人!”
剛開始,她不知道寧王的意圖,可是看到徐長纓那張散漫又帶著戾氣的臉,甄明玉心頭一陣清明,她看著房間那扇繡著山水的屏風,動了動痠麻的手腕,低低道:“長纓倒真是好手段,左右逢源的來了吐蕃,不過本宮倒想問你一句,可記得三國時呂布的下場?”
一年未見倒是牙尖嘴利了,徐長纓拖過她的手腕,重重的揉捏著,“我這個從來都是不計後果的,只有遊戲過程好玩兒,一切都好說。”他低頭看了一眼她腕子上的紅痕,將她徑直抱出了客房,甄明玉看著那些紅色的房吐蕃的王宮不同於西唐,房頂是正紅色的,跟擠出來的蚊子血一般。若是沒猜錯,她這次被寧王拐的遠了。只是能停留在吐蕃王宮,倒是聯系僖寧方便些,到時自己也能借著僖寧逃出生天。
“大人,左相留我們在宮裡過夜,還說準備了豐盛的烤羊腿和馬奶酒。”一個暗衛走過來恭敬的問了一句。
徐長纓低頭看了懷裡的小人兒一眼,唇角散漫的揚著,“我如今有了更好玩兒的,還會稀罕他的烤羊腿?!”他頓了頓,吩咐道:“把那一箱子珠寶送到宋麟府上,把書信給他塞在珠寶裡。”甄明玉聽到這些話,頓時便垂下了眉眼。
說完,徐長纓將甄明玉抱進了馬車,差人快馬加鞭的往二皇子的大營走。
那車搖搖晃晃的,外面的寒風透過車簾兒吹了進來,徐長纓將桌上的羊皮外袍窩在手裡,定定的打量了甄明玉幾眼,笑道:“這吐蕃,不比西唐,寒風吹上一宿,不僅臉蛋兒變得跟黃臉婆一般,就是耳朵也能凍的掉下來。”看到甄明玉無動於衷,便威脅道:“過來!靠在我身邊,否則,我把你仍在冰雪裡凍死!”
寧王銼著臉上的血,覺得一切都超脫了自己的控制,明明當時說好,他幫著徐長纓奪甄明玉,到時他就會輔佐自己奪江山,這玩意兒唱的是哪出,直接把自己揍在地上……可是想反悔了不成?再說,他徐長纓說三公主只是遊戲的籌碼,可如今把她裹在暖烘烘的馬車裡,把自己這個將來榮登大寶的未來帝王,仍在寒風颼颼的馬背上,成何體統?!
寧王鼓了鼓勇氣,掀開了錦簾兒,只見車內的兩人似乎在對峙著什麼,便笑了笑,朝著徐長纓道:“長纓,你莫要離這個人質,左右就是威脅周璟的一個靶子,周璟這般看中她,到時在城頭上綁了她的屍體,周璟都會毫不猶豫的救她!”
徐長纓臉上的散漫陡然變的陰沉,一雙眼打量了寧王,溫和道:“我曾承諾寧王殿下,要幫著奪位……你如今幫我辦成了事兒……”
寧王見他提起奪位的事兒,心裡頓時便敞亮了,毫不顧忌的湊過脖子來,說著以往嫡妻和男嬰的後悔事,還未說完就見徐長纓笑了笑,他更是卯足了勁兒的想要描述一番,誰料徐長纓卻轉身用細繩子猛地勒住了他的喉嚨,猛地一抽,只見那寬敞的馬車裡瞬間浸上了一抹紅。
寧王眼珠子直直的瞪著,嘴裡像是念叨的什麼,還未還神就見徐長纓抬腳,猛地將他踹進了冰雪裡。
血珠順著馬車壁,滴到了甄明玉的袖子上,甄明玉胃裡忽然犯了惡心,馬車一頓,她不由的嘔起來。徐長纓抬起手想要給她拍拍脊背,待看到手上猙獰的血後,便收了回來,依靠在馬車壁上,揚唇道:“周璟在疆場上,一張方天畫戟砍死了多少人,手上的鮮血比我還要多上幾倍,他撫摸公主玉體時,不知公主可是惡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