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侍起居的婆子端著早膳過來,看到周將軍立在門口,便恭敬道:“將軍,皇上今兒個有發過來摺子了,讓您速速回上都。”
周璟翻開摺子看了看,眉宇微微一皺,隨後又看了一眼正在喝蜂蜜水的小金枝,轉身朝婆子吩咐道:“大駙馬連殺了李氏一家,此事牽扯甚廣,要速速回上都。你去把蓮花叫過來,時時照料著三公主,尤其是飲食上要格外的注意,不可貪吃生冷的!”
婆子忙把淨面用的水交給了身後的丫頭,腳步匆匆的去偏房找唐蓮花去了。
待到了龍津橋,周邊的賣野狐、肉脯的小商販高高叫賣著,周璟掀開馬車簾子進了馬車,只見那矮桌上擺著一個精緻的玉壺和一個翠綠的玉質圓盒,倒像是她故意往裡面裝了什麼似的。
他伸手捏開玉壺和圓盒的蓋子,鼻息間立刻被那玉壺裡的清甘吸引了,本來以為她昨天那一通折騰,就是煮出一些焦糊的物事來,卻不想那玉壺裡裝著用稻頭露煮的菊花清火茶。
那玉質的圓盒子裡整齊的擺著切成小塊的肉,湯幹淨不油膩,味道也帶著一股青柑的清冽,在蓋子上還提著一行小字,大約是“非德行之事,不亂行。”
乖順的模樣倒像是個正在認錯的小妻子一般,記得以前自家老爺子招惹了母親,就在廚房裡忙上一整天,燉一盅補身子的甜湯來哄著母親,如今見了小金枝這般,不由的一笑。
抬起筷子夾了一塊兒幹鍋蒸肉,味道倒是不錯,還有股子淡淡的甜酒味兒。她這般賢淑的認錯態度,倒叫他滿肚子的火兒散了個幹淨。說來也是奇怪,自己在朝堂上素來是氣別人,如今竟被這小東西搞的焦頭爛額。
她素來是個不受重視的,如今好容易寵出個性子來,自己若非壓著脾性,怕是又把她嚇成那副怯懦的軟柿子模樣了。
甄明玉靠在馬車壁上,本以為會脖子痠痛,卻不想醒來時卻被周璟抱在懷裡,她揉了揉眼睛正要說話,卻見他倚在馬車壁上,雙眸微微的閉著。
甄明玉輕輕移開他的小臂,看到那玉壺裡的菊花茶和幹鍋蒸肉都被吃幹淨了,便知道這個男人是不怪自己了,索性坦然的坐在他的身上,慢悠悠的拿起一本四國志看著。
原本她閑暇時,喜歡看些占星問蔔的,可是如今卻覺得有些虛假了,若真的那般靈驗,哪個皇朝不養幾個國師?可是縱觀朝代的傾覆來看,不過是些騙人的方術罷了。
與其看那些玄乎乎的東西,倒不如看看這四國志,裡面寫了許多新鮮的種族,還有一些讓人開眼的禮俗,讀完之後倒覺得視野開闊了許多。
尤其是讀到契丹國時,傳聞契丹國的婦人十分兇悍,不允許她們的夫君有側室,但凡夫君出遊必然會用鴆酒灌死夫君所愛……正看的給勁兒,耳邊就傳來周將軍那低低的聲音,“看這等書,不怕壞了性情?這可是臣這等紈絝瞧的書卷。”
甄明玉轉頭看了看他的俊臉,揚唇一笑,“女戒常講夫唱婦隨,駙馬你常看,本宮看看也是隨著駙馬的步子,有何不可。”
周璟聽著她那嬌滴滴又任性的聲音,心裡就被撓的癢癢的,不過還是一臉冷靜道:“只要公主明白夫妻同林,莫要效那些紅杏出牆的事,微臣這心肺就寬廣的很。”
甄明玉聽他說完,不由的噗喝一笑,正要反駁卻被他一把箍在懷裡,結結實實的狂吻了一通。
待回了上都,皇帝已經為大駙馬的事焦頭爛額,頂著一張病懨懨的臉有氣無力的上朝,那些朝臣也是交頭接耳,心裡沒個主意。
大駙馬為人囂張,這次出事也是意料之中,不過信郡王轉投周家,雪婕妤意外小産,卻讓一眾朝臣如同吃了黃連,一張嘴就是滿口的苦澀。
先前,雪婕妤在龍床上吹了許多周將軍好的枕頭風,周大將軍水漲船高,周氏一派也日發的繁榮,就連寧王那派的人都又許多轉投到周氏門下,可是這才同氣連枝了多久,雪婕妤就成了一顆廢舊的棋子……
寧王那派轉投過來的朝員都紛紛稱病,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掉了項上的腦瓜子。
周璟立在左首第一位,輕描淡寫的聽著朝臣議論,前些日子他在汾州辦差,可是卻放手讓自己人故意搞大了雪婕妤小産的事,甚至還編出了一些有的沒的,這些就是為了刺激那“黃雀”。
那人能在自己和寧王之間縱橫捭闔,就說明其手段不在自己之下,如今自己離京不過一月光景,他就一舉扳倒了大駙馬。那背後的黃雀究竟是敵是友,他還未揣測明白。
不過西唐能有如此手段的左不過就是那幾個野心勃勃的節度使,他們在地方囤積兵力,還想效仿漢代的權臣扶持個幾歲的娃娃執掌江山。可惜野心有餘,手段不足,待穩定了吐蕃,他就會騰出手來好好的跟這些米蟲玩玩兒。
前段日子,藉著商稅的由頭罷了坊州節度使的官爵,雖說瓦解了坊州的兵力,可是大鬼一死小鬼作亂,那些周遭的節度使卻在私下裡多次聚首……
雖說只要帶兵就能踏平他們,不過碾平了他們,就等於狡兔死,到時候皇帝最頭疼的就是周家這只灑熱血的良犬了。
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借刀殺人,借寧王的刀殺盡野心之臣……
待下了朝,就見自家老爺子黑著臉端坐在梨花木椅上,大掌一拍桌子,像是怒斥著誰。周璟本來不想管,可一回頭卻發現地上跪的那人竟是通房趙小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