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鐘聲響起,萬千秀才出了重元門,青.樓畫閣,稜戶珠簾,各種雕畫的馬車在長街上奔走,街道上的姑娘們穿的金翠耀目,羅綺飄香。倒像是舉辦了一場萬國夜宴似的。
在柳陌花衢,巧笑陣陣中,周璟騎著馬入了重元門。
今日汾王府被擠的水洩不通,那些朝臣知道是周璟出的詩話,便牆頭草的來到汾王府祝賀,有些帶著女兒來的,那些女子畫著精緻的妝容,不住的給周大將軍暗送秋波。
不過周將軍卻心煩的望著門外,一眼都沒瞧那些盈盈秋波。
他周家一門權貴,十六歲身入疆場,拼殺了足足十年,一步步加官進爵,如今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輔國大將軍,眾人都道生子當如周家三郎,可是他卻有種浮華散盡,與佳人共白首的念頭。
想到白首,想到月下共舉杯,周璟腦中就浮現出那清秀溫婉的俏臉,他唇角一抿,一股冷意油然而生,他不可能和這個女人共白首。
的確,他從未對別的女人生出這般情緒,哪怕她還身有殘疾,他本來就是遊走花叢的薄情郎,八成自己也只是昏了頭,迷戀那一丁點兒的清秀芳香,如今佳人無意,也省了他費心思。再說吐蕃那邊蠢蠢欲動,西突厥也開始屯兵買馬,他還要細細的籌謀一番戰事,至於那段婚姻,且擺在面兒上便是了,自己依舊是那個玩世不恭的紈絝……
待會完客,周璟卻覺得掛牽著什麼,便騎馬進了重元門。
如今百福殿的加試已經結束,禮官忙著封卷,周璟便雙腳搭在案桌上,一轉眼看到了地上的一張宣紙。
上面是歪歪斜斜的字型,這沒水準的字,他一眼就看出是誰寫的,當日他教她寫字,她總是喜歡在結尾處上挑一筆,顯得不倫不類的。
周璟看著上面的詩話,不落俗套,很新穎卻不至於為難了誰去,這等詩話的水準倒是不差於弘文館那些博士官,他想到那金枝玉葉琢磨詩話的模樣,不由的揚唇一笑。
他垂首掃了一眼末尾的詩話,“萬事傷心對官弦,一身含淚向春煙。黃金用盡教歌舞,留與他人樂少年。”
這詩話裡的題眼,一讀便知,可是裡面推敲出來的酸楚卻不一般,周璟捏著那張宣紙,心裡卻猛地一沉。
白虎遭擒,絕命之災……此女活不過十八。
他大步出了重元門,往安仁殿走去,卻是空蕩蕩的一片,一個小太監說三公主回府了。
他便勒馬追了出去,待到了上都外城,看到護龍河旁邊那個穿著公主吉服的女子,在遍植楊柳,人群巧笑的繁華中,一張粉瑩瑩的唇,微微嘆了一口氣。
周璟下馬,大步走到了護龍河,垂首看著三公主的發心。
甄明玉手裡捏著一隻小小的平安符,看著遠處那喧囂熱鬧的人群,淡淡道:“林雯你瞧,西唐一片歌舞昇平,只有我,在這世上孤零零的……”
她微微嘆息一聲,正要轉身那栗子糕,卻看到周璟伸手按住了她的肩,她忙收起了情緒,笑道:“駙馬可是忙完了?”
護龍河裡的水泛著星光,淺淺的倒映在他的眼底,他的五官顯得益發的冷峻挺立,那雙素來懶洋洋的眸子裡竟是一派認真。
“微臣破了這詩話,公主可是要賞賜微臣?”他將手上的捏的褶皺的宣紙仍在水裡。
甄明玉心裡一驚,這九頭昆侖獸不在汾王府照料賓客,怎麼就來了這荒無人煙的護龍河,還拿了自己給秀才們出的詩話,真的是妖風陣陣,樹靜而不止啊。
半生無嬌寵的三公主只能緊緊捏著帕子,臉上故作鎮靜道:“府裡的東西都是駙馬給的,那紫珊瑚,駙馬怕是也看不中,本宮實在不知該給駙馬些什麼。不過駙馬也不是秀才,便是猜出來也不作……”
話還未說完,一張薄唇就貼了過來,一雙微粗糙的大手直接將她抱起抵在護龍橋的闌幹上,唇舌相抵,氣息交纏,饒是推拒饒是道理,全都拆解入腹……
遠處的小販叫賣著,眾人沉醉在歡笑中,科考完的秀才舉著酒壇子放歌,而僻靜的護龍橋上,一個嬌滴滴的溫軟公主卻被一個猛將抵在橋闌幹上,狠狠的抵吻著。
幾乎要喘不過氣來,甄明玉腦袋白了一片,身子卻被那男人溫柔的抱起,“你不會孤零零,你有我。全世界都走了,我還在,我永遠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