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了數秒,綿軟的女聲才響起,“那些都是很貴的牌子,我一個實習生,穿得比上司還好,不合適。”
顧雲霆有點想笑。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太孫,自然不會想到這種問題。
果然,男聲帶著幾分懊惱:“這樣,回頭我讓設計師給你定做幾身吧。”
“不用麻煩了。”
“這有什麼麻煩?你……”似是在斟酌措辭,“脖子後面?”
“已經好了。”
“……真的?”
“真的好了。”
腳步聲響起,顧雲霆扶著老腰,不甚敏捷地快速穿過走廊,移動到客廳。
不對勁!即便只聞聲不見人,這段對話從語氣到內容,處處透著別扭。如果他接到的戲裡,清早剛起床的新婚夫妻的對話是這樣表現的,他一定會掐著編劇的脖子要求改劇本,改到合理自然為止。
很快,兩人從房裡出來了,手牽著手。顧顯掃了顧雲霆一眼,立刻蹙起眉心,“你腰怎麼了?”
顧雲霆擺擺手,“沒什麼,年紀大了,老毛病。”
顧顯:“……”真不想聽見“年紀大了”這幾個字。
他語氣不太好:“別大意了,回頭我叫骨椎指壓師來,給你看看。”
兒子別扭的關心,顧雲霆沒有拒絕。他瞥了眼兩人交握著的手,目光轉向楚湉湉,和藹道,“湉湉早啊。昨晚我沒好過問,你們……小顯是不是欺負你了?”
小姑娘的力氣沒多大,一夜過去,臉上的指印已經完全消失了。但那不代表事情沒發生過。
楚湉湉還沒開口,顧顯一句話先把他堵了回去:“閨房情趣,父親真的想知道細節嗎?”
“……”楚湉湉低著頭,作羞澀狀,被他握在掌心裡的手有些發燙。亂說什麼!
顧雲霆表情一言難盡,意識到自己的目光讓小姑娘不舒服了,慌忙收回。這絕對是睜著眼睛說瞎話——這麼個柔弱可愛的小姑娘,會是個喜歡大耳刮子抽自己老公的抖s?
給兒子一個“你是不是當我傻”的眼神,讓他自己體會,顧雲霆腰疼得實在厲害,暫時鳴金收兵,先又回房躺著去了。
……
車仍舊停靠在僻靜處,楚湉湉伸手開門,卻發現車門還鎖著。她詢問地看向顧顯。
顧顯修長的手指叩著方向盤,心像是小貓滾過的毛線球,亂糟糟一團。感情的事情,於他而言,是全然陌生的領域,而她又是如此敏感,他第一次這樣瞻前顧後,只怕下一個舉動不妥當,又將她推得更遠。
況且他不是沒有對手的,在這場競爭中,他本就失了先手。
“湉湉……”他開口,想解釋,又不知從何說起。他不需要多懂女人心,也能想象,被一個沒有感覺、甚至用她酒醉時的話來說,是特別討厭的人撩撥,是一件多麼讓人不舒服,乃至於令人惡心的事情。她是不是一直在忍耐著?
對上她清泉般澄澈的雙眸,他轉口道,“我父親大概有些起疑了。不過這很正常,他本來就不相信。”
楚湉湉“哦”了一聲,低垂下長睫,“抱歉,是我……下次不會了,我會好好配合的。”
“湉湉,”顧顯忍不住按住她的手,將絞成一團的可憐纖指分開,“你做的很好。我的意思是,他本來就預設了懷疑的立場,無論如何他都不會信的。”
楚湉湉張大眼睛,“那……”
“別擔心,有我在。”顧顯輕捏了捏她的手,見她沒有抗拒,便沒有放開,轉而問,“你在戰投部怎麼樣,還適應嗎?”
這還是他第一次過問她的實習,楚湉湉愣了一下,才答道,“挺好的,同事們都很和善。”
顧氏到了今天這個規模,下面的人事鬥爭絕少不了。作為最高層的管理者,顧顯一般不會插手這些事情,畢竟水至清則無魚,再加上……
“三年前,我祖父正式退休,把顧氏交到我手上。他老人家手握權柄一輩子,如果不是身體條件實在不允許,醫生三令五申,他是不會願意退下的。退休前,他為我培養了一套班子,而過去三年,我一邊做事,一邊在跟這群人鬥——或者說,跟他們背後的祖父鬥。”
對上楚湉湉驚愕中不掩擔憂的目光,他笑了,“別怕,已經被我收服得差不多了,祖父他……嗯,不太高興。顧氏的人事,目前還是有點複雜,不過你不用擔心。有什麼事情,你都可以告訴我,知道嗎?”
楚湉湉心道,這不是越級投訴麼?
她還是點了點頭,躊躇了一下,忍不住道,“你……你小心一點啊。”人心的陰暗是多麼沒有底線,她自己深有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