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春秋鼎盛,距離駕崩還有很多年,他膝下還有皇子,總能教養出一個來吧。
可想象太過美好,事實太過殘酷。
他的兒子們,並沒有他和小九那樣相互扶持著走上來的感情,也沒有他這樣的心胸。
帝王從來都是多疑的,他怎麼也無法保證將來的皇帝還能如他一樣善待晉王府。
皇上冷硬的心,迎上旭兒那雙清澈幹淨,如同清空一般的眼睛時,頓時柔軟的不可思議。
這世上都說他對晉王府偏愛太過。
可他們不知道,他們配得上這樣的偏愛。
他放下懷裡的旭兒,命人取來外出的尋常衣物,等到一切穿戴妥當後,皇上又為旭兒兜上一件披風。
旭兒乖巧的任由人服侍著,“皇伯父,您要送我回去嗎?”他欣喜地看著皇上,滿眼都是歡快。
皇上笑了起來,牽著他的手,“皇伯父帶你出宮,去看看皇伯父治下的百姓,看看這天下。”
雖然不是回去,旭兒心頭微微的失落了會,但聽皇上說出宮,去市井中看看,又高興起來。
爹爹在家的時候,還會時常帶他出去看看玩玩,出征後,娘說外面有壞人,所以都沒帶他出過門呢。
天近傍晚,天色慢慢的暗下來,在最熱鬧的大街一角,停下一頂暖轎,轎裡下來一大一小兩個男子,大的牽著小的,一大一小,兩道身影,沿著街道,朝前慢慢走去。
街道兩旁,店鋪林立,天還未黑,家家門前已燈籠高掛,酒肆裡更是燈火輝煌,賓客如雲,笑聲陣陣。
街上是龍馬香車,川流不息,繁華富麗,一派富貴氣象。
旭兒的眼睛彷彿不夠用一般,不斷的看著街面上的景象,碰到心儀的,賣小玩意的攤位還會停下來,不多時,旭兒手上就拿滿了東西。
糖葫蘆,糖人,竹子編的小玩意,甚至在一家攤位前,看到一根玉蘭花的木簪子,他覺得很配母親,向皇上借了銀子,將之買下,準備回去送給母親。
雖然他走的累了,但卻是興奮的,對於他要做的,要買的,皇上都沒有阻止,反而鼓勵他可以試著和人討價。
等到兩人回到了剛剛停在街角的暖轎後,皇上問滿臉興奮的旭兒,“旭兒,好玩嗎?”
旭兒正在啃著一顆糖葫蘆,抬起頭,唇邊沾了點糖漬,用力地點頭,“好玩。”
皇上抽出帕子將他唇邊的糖漬擦拭幹淨,就聽旭兒又問道,“皇伯父,這是你治理的天下嗎?”
皇上笑而不語,他將旭兒手上拿的東西拿過來自己拿著,讓旭兒可以好好的吃糖葫蘆,然後道,
“皇伯父再帶你去看看別的地方。”
他在轎子裡敲了敲,轎子緩緩被抬起,繼續往前行,一直往前行,彷彿走了很長的一段路。
終於,轎子停了下來。
旭兒跟著皇上下了轎子,外面是昏黃的燈光,巷子的盡頭漆黑一片。
目力所能及之處,街道狹窄,兩邊的房子低矮破舊,新年不久,剛下了一場雪,地上原本潔白的雪已經被踐踏成了汙黑的顏色。
巷子裡行人稀少,有那麼三兩個走在路上,那也是將雙手交叉袖在袖子裡,面色愁苦,有些更是低垂著頭,匆匆的走著。
和剛才在街上看到的繁華富麗相比,猶如一個天,一個地。
哪怕旭兒和皇上穿的是尋常外出的衣衫,可那料子也不是這等地方的人能穿上的。
他們倆的出現,就顯得有些突兀,但路上的人不過是瞟一眼,就垂著頭走了,沒人關心他們是誰,來做什麼。
有這樣關心旁人的功夫,還不如趕回家去,吃一口熱飯,喝一口熱湯,暖暖被懂得沒h直覺的手腳,消去一天在外奔波的辛勞。
旭兒手上拿著未吃完的糖葫蘆,怔怔地站在那裡,看著面前形色匆匆的人們。
他從來未曾看過這些,就是家裡的下人奴僕,哪怕是最下等的粗使雜役,那也都是穿的幹幹淨淨的,面上帶著笑意的。
皇上並未上前打擾旭兒,等了片刻,他上前牽住旭兒的手,彎腰道,“再和皇伯父往前走走?”
旭兒愣愣地回頭,抬頭看向皇上,點了點頭,繼續朝前走去。
越往前走,道路越發的狹窄,如果剛才看到的屋子還是完成的,不過是老舊一些,那麼,現在看到的屋子那都是破破爛爛的,有些甚至不能稱之為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