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手坐在床尾的張春子,拿出隨身帶著的金針,按照於公公說的,最後一次施針,將永平帝最後的精氣聚集,拔出,就如同迴光返照一樣。
終於,永平帝的眼睛,慢慢地睜開了。
於公公看到了,撲了過去,急忙喚著“陛下……”他的聲音微微顫抖,端著那碗參湯,想要喂給他。
永平帝沙啞的聲音,輕聲說,“放下吧。”
“朕彷彿坐了一個長長的夢,夢到了初次見到芸孃的時候,那時候多美好啊……”他輕輕的嘆息了一聲。
於公公知道這是永平帝最後的精力了,他低頭擦拭著眼淚。
永平帝見狀,“別傷心,人總要經歷這些的。去將太子他們叫進來吧。”
於公公哽咽的‘哎’了一聲,躬身退了出去。
太子,內閣首輔等人是後面才匆匆被召過來的,他們到的時候,養心殿外,已經有一個人侯立在殿外了。
那道身影,挺直孤寂,立在那裡,一動不動,正是晉王蕭越。
到了裡面,永平帝仰面而臥,仿似已經不能說話,雙目半睜半閉,邊上,於公公手託著聖旨,立與床尾,雙眼紅腫。
於公公上前一步,道,“陛下口諭,繼位聖旨,又晉王蕭越宣讀。”
蕭越上前一步,將於公公手中的聖旨接過,展開,朗聲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著太子繼位……”
殿內所有的人,跟著太子下跪,伏在地上。
聖旨上的內容,還有皇帝交代一切從簡,以日代月,天下臣民二十七日即可出喪,嫁娶不限,所有後宮嬪妃,免於殉葬,妥善奉養等等。
所有人接旨後,退了出去,太子看向蕭越,嘴唇動了動,轉身出去。
蕭越將手中的聖旨收起,捏在手中,未曾給太子,也未曾還給於公公。
他邁出腳步,往殿門走去,一步一步,慢慢的,彷彿異常凝重。
走到門口時,他停下腳步,慢慢回轉身子。
龍榻上的永平帝不知何時睜開眼睛,面朝外面。
他的兩道視線,彷彿膠在門口那道挺拔的身影上。
蕭越頓了一下,忽然回轉身子,快步走到龍榻之前。
蕭越跪在龍榻前,端端正正行了一個大禮,額頭觸地,良久,身影一動不動。
永平帝伸出幹冷枯瘦的手,在他的頭上撫摸片刻,雙目之中,露出一種長久以來從未曾有過的釋然之色。
他的唇邊露出一絲若有似無的微笑,長長的籲出一口氣,慢慢閉上眼睛。
蕭越抬頭,終於將整張臉貼在那隻手背上,低低地叫了一聲,“父親。”
永平帝的嘴角微微動了一下,神情安詳。
承平二十六年春,皇宮的東北角,忽然傳來鐘鳴聲,一共九道,鐘聲回蕩在京城之中,久久不絕。
京城的百姓,對於這樣的鐘聲,並不陌生。
全城早已戒嚴,家家戶戶,紛紛掛上白幡。瞬間,京城就已經是縞素一片,哭聲四起。
旭兒聽到鐘聲,懵懂的問顧念,這是為什麼。
顧念抱著他,道,“因為有人脫離痛苦,去了極樂世界。”
這一生,於蕭易而言,百般滋味都有,到了地下,希望他不要再錯認芸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