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響,蕭越終於放開她,兩人並頭而臥,說起正事。
“這麼說,陛下時日不多了?”顧念唏噓。
蕭越低沉的‘嗯’了一聲。
他從宮裡回來後,去問過張春子了。
張春子坦然的道,皇帝能到這個年歲才發作,已經是很好了。
改頭換面,並是是那麼好換的,每一個人的骨骼,血肉都是不同的,一個人要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剔肉削骨,這是必然的。
這樣的後果,就是用壽命為代價。
“我已經將張春子送進宮裡去了,讓他去給他看看,不管如何,可以延緩一下他的痛苦。”
顧念聽了蕭越說的,也是心頭一條,知道大概這次永平帝的病是又兇險了,太醫們也束手無策,一定要張春子出面才行。
太子這些年來行事沉穩,政務處理的很熟練,即位也是名正言順,京裡應該鬧不出什麼來才是。
皇上好幾天沒上朝,經歷那些得知皇帝生病的人同樣在默默地關注著皇宮,心思各異。
皇宮裡,因為永平帝生病,也是一片肅穆。
皇後自從知道永平帝不是真的皇帝,就再沒到前邊來過,本來她想出宮去皇覺寺修行,可為了太子,她忍了下來,繼續坐在皇後的位置上。
張春子幫皇上施針,讓他減輕了一些頭疼。
世間哪裡有那麼好的神情呢?如果只是普通的易容還罷,可改頭換面是在一個人身上大動。
隨之而來的,肯定是有各種病痛。
“張先生,沒想到,朕還是要靠你……”永平帝聲音有些沙啞,還帶著幾分萎靡。
張春子笑了笑,“當初給你動手的時候,就曾經說過會有什麼樣的後果,既然選擇了,就接受吧。”
永平帝看著張春子將銀針收起來,臉色有些黯然。
是啊,都是自己的選擇,能怪得了誰呢?
“張先生,朕如今這身子如何了?”永平帝又問。
張春子沉吟半響,說道,“草民雖然不能保證,不過應該能再延一段時間。”
聽罷,永平帝嘆了一聲,其實這一年來,他的手已經不太靈活了,精神也不繼,頭疼時常發作。
他雖然將事情都放下去給太子理,但太子時常會過來問他,時時以他為先,詢問他的意見。
他生病的這段時間,雖然沒讓太子進來,但太子並未因為他的拒絕召見而放棄,而是時常過來這邊,不能進殿,他就站在門口守著。
他想了想,讓人去東宮將太子叫過來。
太子聽說皇帝召見,從東宮到了養心殿。
太子請了安後,坐在皇帝的床榻前,永平帝直接說道,“這麼多年,你恨我吧。”
“說不恨,怎麼可能呢?可也要感謝您,這麼多年的放逐,誰說就不是好事情呢。”太子微笑著道,一如平時的溫和儒雅。
永平帝撐起身子要爬起來,太子彎腰過去,幫著他一起坐起來,又在他身後放了個大迎枕。
“我不是你的兒子,可越兒是你的兒子,他在外面受苦的那些年,就當是上天給你的報應吧。”太子坐好身子,幽幽說道。
殿內靜靜地,角落裡龍涎香幽幽散發著香氣,春日的陽光照進廡廊,明媚而金黃。
古老的宮城又迎來一個春天,這些春秋的印記都刻在它未知的年輪裡,那些喜怒哀樂,那些愛恨情仇,就像是遠去的冬天殘留的寒意,被陽光一照,又顯得淡而薄。
那明媚的陽光同樣也沖不去這滿室的腐朽。
太子淡淡的看著靠在床頭的永平帝。
永平帝低低嘆息一聲,望著太子,“別怪朕,朕當年想過兄弟敦睦,千秋萬代,可是朕沒有想到,時至今日,非但沒有事與願違,朕還親手將朕唯一的兒子給趕離了朕的身邊。
希望將來,你能因為他的這一份執著的信任,而善待他。他對你,真的是掏心掏肺的好。恨不能所有的都獻給你。”
太子有些驚詫,不過,他堅定地道,“不用你說,我也會對阿越好,我和你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