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産房裡的顧念依然悄無聲息,正是因為悄無聲息,讓蕭越卻更加的整個人繃的和石頭一樣,一動不動。
産房裡的顧念,口中緊緊咬著軟木塞,忍著那彷彿漸漸變得麻木,卻分明又要將肉體寸寸割裂的疼痛,她閉著眼睛,在餘嬤嬤的吩咐聲中發力,再次努力,想要將肚子裡的孩子送至人間。
陣痛開始是半夜,如今天光大亮,顧念說要好幾個時辰,可如今好幾個時辰都過去了,怎麼還沒有生産?
蕭越在外面僵硬著,終於忍不住道,“到底還要多久?”
這樣無聲無息的,她怎麼不呼喊一聲?
這樣讓他心底更沒底。
護國長公主守在門口,瞪了蕭越一眼,“生孩子哪有那麼快,你好生待著,不要影響念念。”
她手中握著佛珠,嘴裡不斷的念著佛語,祈求滿天諸佛保佑顧念母子平安。
顧世安焦慮的在門口來回走動,不斷的將烈酒灌入口中。
天光大亮,轉瞬,又到了黑夜,顧念依然沒能生産,就連在外面等候的張春子都皺起眉頭來。
蕭越等人也在門外守候了一天。
一天的等待,讓外面的人心都提了起來,再快要煎熬不下去的時候,終於聽到裡面的餘嬤嬤說宮腔終於大開,但還不能足以將孩子生出來。
顧念口中的軟木已經被她咬出兩道深深的齒印,一個晝夜的疼痛,讓她已經沒有多少力氣,整個人也如同水裡撈出來一樣,更不要說吃東西了,連咽參湯都覺得艱難。
等了這許久,蕭越終於聽到顧念發出的第一聲痛呼,“阿越……”
他手腳僵硬的站在那裡,再多的烈酒也暖和不起來,這一夜,一天的等待,這是蕭越有生以來,從未經歷過的,最為漫長而煎熬的一個晝夜。
他曾經是人人害怕的‘活閻王’,也曾享受帝王無上的寵愛,也曾遭受過貶低,淪落為一個看守糧倉的守衛。
在鳳凰城裡,他後來成為人人稱頌的好藩王。
可沒有人知道,他內心的脆弱,他曾經的渴望,他也曾有過噬心的經歷。
生非他所願,死亦無所牽絆。
是裡面這個女子,在多年前,小小的一團,縮在他的懷裡,那樣的依賴他。
是裡面這個女子,不畏懼他的肅殺,將他帶回京城。
是她,讓他的生活變得有了生趣。
一盆盆的血水從屋子裡端出來,蕭越看的臉色發白,頭暈眼花的。
密密的汗珠從他的額前滾落,他抓著酒壺的手,手背青筋凸起,微微顫抖。
顧世安開始還能用酒來鎮定,過了這難熬的一天,他也是面無人色,他不斷的踱著步,一邊關注內室裡的情況,心情起伏不定。
他想到了多年前,靜寧郡主同樣是難産。
看到那些血水端出來,驚恐地問道,“怎麼了?怎麼這麼多血水?”
他不禁在心裡低聲道,“靜寧,希望你在天之靈,保佑我們的女兒母子平安。”
秦嬤嬤守在門口,聽到顧世安近呼咆哮的問話,勉強道,“王爺不必擔心,沒什麼事情。”
顧世安頓時更加的怒道,“我的念念在裡面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我卻不能進去,我……”
秦嬤嬤道,“王爺,男子不能進産房。進來不吉利。”
“那為什麼那張什麼鬼他能進去?”
“王爺,他是大夫,自然可以進去。”
護國長公主早已經在門口呆不住,帶著張春子進到産房裡,守在顧唸的身邊。
她坐在産床邊,用帕子擦拭著顧念額頭上的汗珠,口中不斷的鼓勵著顧念,“念念,不怕,外祖母在你身邊。”
門外的蕭越,在顧念那聲呼叫後,再也忍耐不住,推開房門,朝床上的女子奔去,飛撲了過去。
“念念!念念!我在!”
他一膝跪地,緊緊的抓著那冰冷汗濕的手,送到唇邊,想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它。
他進來的時候,看到他的念念躺在床上閉著眼睛無力地躺在那兒,不知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