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期間。
左側的窗戶大開,涼風和煦溫柔。太陽慢慢出來了,一片又一片小塊陽光透進教室。
小腦袋貼著桌面,晏晏趴在課桌上睡覺,稍稍壓扁的側臉被一寸一寸浸潤進暖光裡,烘得鼻尖微微發熱。掙紮了幾下眼皮,晏晏迷迷糊糊眯開一條縫。
隔著窗戶,揹著光,走廊上倚欄一個少年。幹淨的白襯衫盈著一圈淡淡光暈。透亮的光線下,空氣浮動的灰塵清晰畢現。
彷彿站了很久。
湛青是匆匆趕回來的,爺爺沒什麼大病,天便出院,而後便各種理由,折騰著花樣讓他在大院裡陪他。湛青幾乎是天天和遛鳥逗貧的大爺們下圍棋。
老人脾氣壞,打仗的時候扯著嗓子吼慣了,交流方式太過直接粗暴。湛百勝膝下兩兒兩女四個孩子,去了一個,餘下的和他都不親。這個家裡小輩就沒有不怵他的,祖孫代能跑的跑了個幹淨。
小姑和大伯即使依舊在北京張羅生意,也都常年住在外邊。
湛青看了看時間,還有分鐘,下午上課的預備鈴會響起。進去吧。
他微微彎腰,拿起腳邊的書包,走進教室。
晏晏正看得出神。窗外的白鷺少年倏然彎身,露出一截優美白皙的脖頸,便輕步走了進來。
她心虛地閉著眼,一邊細數著愈來愈近的腳步聲,一邊不禁想像著憑欄遠眺的白鷺,靜駐良久。時間靜止,是一副孤絕於世的潑墨畫。白鷺倏然彎下脖頸,舔舐一下自己的翅膀羽毛,無聲朝她飛來,白羽零落,一頭撞進她的懷裡。
一片清涼的陰影罩下來,鼻尖至鼻翼,突然掃過極輕的涼意,稍縱即逝。鼻尖瘙癢,那抹涼意劃過心膜,宴宴只覺呼吸不穩。令人顫慄的酥麻。
浸潤在光線的白皙側臉,連細小絨毛都清晰畢現。桌角搖搖欲墜放著一支沒帶帽的黑色記號,黑色的尖朝著女孩素淨的臉頰。
湛青站在這裡,猶疑再,小心翼翼取走記號。拿走的一剎那,小拇指側背不小心觸碰到一片柔軟,和溫熱的鼻息。
湛青彷彿做了什麼虧心事似的,喉結滾動,倉皇掩目,退了兩步。
預備課鈴聲適時響起,湛青捏著記號坐回位置,一動不動,彷彿老僧入定。
晏晏只想繼續裝死,只想掩飾鼓譟不歇的心跳。
剛剛應該是走過來的時候,衣角什麼的不小心蹭到了吧?
噯,鈴聲響了啊,她要不要起來啊?為什麼自己顯得這麼做賊心虛呀……
陸續有人相續醒來,闃靜無聲的午休被小聲交談打破。
某人內心還在天人交戰,周曼推了推她,瘋狂低喊:“快醒過來快醒過來!要上課了晏晏,老師要來了!”
晏晏慢吞吞爬起來,低著頭假裝找教科書,翻了半天,周曼以為她沒睡醒,提醒她:“下午第一節課上地理,晏晏同學。”
晏晏兩眼發空,呆呆“哦”了聲。
周曼就見某人從桌肚裡掏出一本饒雪漫的《左耳》,規規矩矩拜訪在課桌上。
“你要不要把《麻雀要革命》也擺上來?”周曼抽了抽嘴角,悄咪咪問:“……你臉猴子屁股一樣紅,不是大午的做春|夢了吧?”
周曼看了看這些或青春疼痛或瑪麗蘇灰姑娘的言情小說,面無表情的推測。
晏晏腦子遲鈍地運轉過來,惱羞成怒地朝她吼:“你才做春|夢了!”
“……??”
周曼被她吼得一懵。
反應過來,她冷漠評斷:“你果然做春|夢了。”
晏晏也清醒過來,她冷靜解釋:“周曼,我義正言辭跟你說奧,我的臉這麼紅是睡覺時候沒關窗戶太陽烤的!還有,我剛剛是做夢了,夢到有人嫉妒我好看,想要偷襲我。”
“……”
女孩子低低的辯駁聲,一字不落飄入老僧入定的鄰桌耳。
湛青指一抖,記號滾進桌肚最深側。他從腳邊嶄新的書落裡,找出地理書,翻開封面。
印刷白紙的扉頁,黑色記號圓圓潤潤寫下了主人的名字,煞是可愛:
“晏晏要革命:)” 腦補橫過來的微笑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