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眸光微轉,輕輕感嘆,果然都算是自己人。在他們的身旁,哪怕就是這樣聚攏不了法力安靜地躺著,也莫名的安心。
可惜,緊靠著他的她再也給不了自己一抹笑意。
他的眸子定定地盯著湘宛手掌,碎裂的白玉裡彷彿也裝著他的心。
良久,他才稍稍將眼神抬起,望著天機宮的幾人,嘶啞地歉意:“對不起,我沒能保護好雨兒,還將魂魄打破了……”
“不,姐夫,你不用在乎的,姐姐的魂魄在被您捏碎之前,早就已經不存在了。”蝶翼快人快語,張口便道:“那白玉不過是凝魄為了安慰你,融入了幻象的虛假而已。原本是好心,結果卻辦了牽絆您的事……”
“我做過什麼,我心裡很清楚,不是隨便編出一段話來就能矇混過去的。”心木頓了片刻,嘴角勾起,浮現出一抹充滿感激的優雅笑容:“不過讓你這樣不擅長說謊的生靈眼睛都不眨一下的騙我,應該是件很不容易的事,你的好意,我受下了。”
“大哥,蝶翼姑娘她沒有說謊……”緣落從湘宛手心捏起一塊,摔在地上,用腳狠碾,碎成粉末:“這根本是個毫無意義的騙局,您若是因此自責,只不知道帝沙要在何處偷偷地笑了。”
心木的手心驀地攥緊,瞳孔放大,煞白的臉上的表情異常猙獰,緣落與他相處多年也從未見過他露出過這樣令人毛骨悚然之容,不由得後退了兩步。
竹韻的輪椅滑到了他的身畔,無奈地聳了聳肩:“為什麼你們總是不會設身處地的換位思考呢?若你處在姐夫的位置,你想想你和蝶翼的言語行徑,在他看來會是怎樣?”
緣落本是不擅陰謀算計,甚至連人心都懶得去猜忌,縱然現在他一點點認識到了所處的世界並沒有那般單純,但是即使把這整個過程聽遍,依樣畫葫蘆也仍是在為難他。他見心木對虛假的白玉痴痴地出神,一時說不出心中百種滋味,只想著用真相快速讓他從難以自我救贖的牢籠解脫,卻忘記了在現在這境況,他和蝶翼實話實說看起來不過像是在用極端而笨拙的方式雕飾著某種謊言。
如果他是心木,在親手打碎了視為最珍視之物時,旁人的話,也會聽不進旁人的話。
緣落羞愧地低下了頭,不再辯解,等待著心木的斥責。
可待柳目轉向他時,瞳孔中絕望的神色不見,目光只有柔和,他淡淡道:“緣落,費心了。”
笑容很純潔,很幹淨,刺目得讓他偷覷了一眼再也不敢抬起眼瞼。
他仿不在意滿地碎末,嘴角沁出的鮮血卻透露了默默壓抑著真言蠱的艱辛,藍漪咬著牙想要勸阻他現在正虛弱,不要再浪費體力和靈力去強止毒素,身子卻偏偏在那一刻莫名無法移動,也發不出聲響。
湘宛小指甲繪著淺黃花瓣恰好在那一刻搖曳。
心木無暇顧及周圍小小風波,咳嗽了兩聲,繼續道:“我既選擇了重新呼吸,總被死物牽絆,是要讓居心不良的人更幸災樂禍的,她也未必會感到高興。”
他話音剛落,湘宛早已將拳握緊,將掌中白粉吹落至地面,輕輕揮揮衣袖,清潤的香氣將滿地玉色吹飛過窗。
末了,拍了拍手,酒坑浮現,柔聲道:“對呢,姐夫既有如此覺悟,我就把這礙眼事物毀卻,這下可幹淨了,省得再惦念什麼。”
心木的嘴角抽搐一下,想發作卻強壓怒火,毒素在軀體愈加猖獗,一口濃稠漆黑的血從口中噴湧。
湘宛從袖中抽出絲帕,上燻著的濃濃梅香氣即便站得很遠也能聞得到。她小心地替他拂去嘴角血跡,不甚美麗卻精緻的臉孔上極其明顯的不屑於輕蔑,語調仍是輕淺:“有孽夢噩靨,連心蠱,真言蠱三種毒交織,卻還在竭力忍著。忍的好,忍得實在好。若是能一直忍到您這本來就破敗的身體再度崩碎,算您意志堅韌,不比常人,我們白救您一場也認栽。”
眾魂對她再度說出不合常理的話甚感驚訝,都定定地盯著,逍嗣眼眸半閉,忽然不知道有了什麼主意,悄然退出了木羽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