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秋霜最後看了廢墟一眼,明顯有些不甘,卻還是點了點頭,握住了楚遙的手。
二人的樣子不斷地幻化,幻化,周邊的色彩不斷變幻。
當場景變成了她最熟悉的風景,她忽然發覺,眼前的二人長得多麼像她與慕野吟。
不,應該是就變成了他們。因為她分明感到自己化入了她的身軀之中。
但再抬頭時,眼中沒有倒映出他的身影。卻看到剛已遠走的少女,正對她苦澀地笑著。
“小靈?”她不自覺地叫出她的名字,對方輕輕地“嗯”了一聲作為回答。
她怔了怔,揉了揉惺忪的睡顏,卻發現這笑容竟然已是真實。
“看不出月姨也這樣懶,一覺睡到了日上三竿,玉若嫂嫂親自為您熬的粥都冷了呢。”
她天真無邪地道,絲毫看不出她面對自己時有什麼異狀。
“大概是因為夢長了點,所以睡得格外久。”明月樓輕聲道。
舞靈“哦”了一聲,若無其事地將粥捧在手心,輕唸了一段咒法,淡淡的紅光在碗周邊亮起,直到冰冷的粥再度冒起了熱氣,才給明月樓送過來:“剛醒來的話,還是吃點暖暖的對身體好。”
“謝謝。”明月樓將碗接過來,清澈的米湯倒映出她的模樣。
她蹙了蹙眉,那張面容卻學不來染秋霜的神韻。
“月姨,您怎麼在發呆啊?再不吃又該涼了哦。”
她轉向舞靈,凝視那雙純淨的沒有一絲雜質的瞳:“不問問我夢到了什麼嗎?”
她搖頭笑道:“我沒有這樣刨根問底的嗜好,但若是您想說,我的耐心倒是夠的。”
“你認不認得楚遙和染秋霜?”
“您怎麼突然提到這兩個名字?”舞靈眨了眨眼。
明月樓心下一喜,道:“剛才我的夢裡,依稀聽到的罷了。現下看你的反應,你果然是知曉?”
“這個自然啊。因我故去的父母恰為此名姓。”她淺淺一笑:“真有趣呢。您居然能在夢裡見到那兩位,許是成了我哥哥的母親後,與他們連心了吧。”
明月樓有些奇怪,在夢中看到的那個出手相助彩裳的女孩明顯與二人年齡相仿,語聲口氣也是在與平輩人說話,怎麼能成了她的父母呢?
“如果他們真實存在,那軍師又是誰?”
舞靈聳了聳肩,一臉聽不懂的樣子。明月樓鼓足了勇氣問道:“別裝傻,老實告訴我,是不是你?”
她輕嘆了一口氣道:“您曾在冥界陪著夢煙灰灰見那浮世繁華多年,也該看到我不過就是個被人玩弄於手心,總是被人算計得非傷即死的小狐妖罷了。哪裡可能會有這樣的頭銜。”
經舞靈一提醒,在前涉之前,總是在冥界守著的明月樓的確透過灰灰映在忘川中的幻影,見到流楓前生的妹妹總是一副毫無心機,天真浪漫的模樣,輕而易舉便上當身死,重來幾次皆是如此。細細憶每一個輪環,都沒有剛看到的那種淡定悠遠。
便是現在,有了夢煙的授意,需要全力配合她。她也暗中做了點令人難於發現的小動作,但神情語言,多數時候還像個小孩子。
舞靈看她有些困擾,道:“夢境是心念願望的一種體現,偶爾撞上了些實情,也還是虛假事偏多,不可盡信。多少人因此走火入魔。為假棄真,終不是正途。您還是把那些怪念頭早從腦子裡清除,對身體才好。”
盡管灰灰曾為明月樓悉心解釋夢煙所做的事,她也接到過夢煙的命令列過幾次任務,但在她的自知裡,她原本不過是因為一場意外參與到其中一介凡人。
也許舞靈是對的,擅自涉足不屬於她的認知範圍內的事,弄明白了也不是好事,說不定還是災禍。
明月樓停止在追究這件事,舀起了一小勺米粥,含入了口中,驚嘆道:“小若的手藝還不錯啊。”
“是吧?”舞靈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條縫:“玉若嫂嫂雖然看起來脾氣火爆,但那不過只是表象,她對待上心的人意外的很溫柔,對於養花下廚熬藥這類事也都很在行,我完全不懷疑她會成為我哥哥的好妻子。哥哥的性格您也知道的,他們要是成親了,只怕要羨煞鴛鴦了呢。”
明月樓忍不住笑了一聲:“瞧你這聲音,好像還有點酸溜溜的。我在冥界看到那位冷幽朔和你,也很挺般配啊。難道你們將來便會比他們差了嗎?”
舞靈的嘴角歪了歪,那單純的笑容也在一剎那有些不自然,但很快又恢複了常態道:“嗯,想來幽朔是應該不比他們差的。”
明月樓沒有聽出舞靈的弦外之音,她溫柔地道:“我很喜歡你,小靈。既然你的父母故去了,將來便由我和野吟替你置辦一身嫁妝吧?”
“謝謝,可是我想,沒那個機會了。”
明月樓面對她燦爛的笑,忽然起了一絲不祥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