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柔軟,卻沾滿了鮮血的懷抱,接住了他失去臂膀,滿是紋路的軀。
秀美驚人,朝他嫣然笑著的伊人。
“阿羽……你……你又來做什麼……”他的喉嚨“咕嚕”一聲,眼淚不爭氣地流下來。
“我是來做個了斷的,涼音。”她的指尖在他的臉頰上拂拭,抬起下顎,平靜地迎上帝沙:“帝沙,我實在是太小看了你。”
“沒錯,你顯然是太自信,有些輕敵,才會到現在才看清我,散羽……”帝沙淡淡地道:“不,不對,我想我應該叫你天機宮宮主,笙霰雨。”
聚炎已經沒有能緊緊抓住她肩膀的手臂,晃動著凸凸的軀幹:“阿羽,不單寧兒,其實……我……我也是冥……”
散羽掩住他的口,莞爾道:“不用再說下去,我都已經知道了。”
“你……知道了?”聚炎眨動泛著盈盈淚光的雙眸。
她點了點頭:“即便之前被你的純淨蒙騙看不出,然而此刻殺伐慘烈,冥王閣下再無聊也不至於閑到費這般大力氣去絞殺一個天界小小藥師,我要是再想不出你們之間的牽連,豈不是成傻瓜了嗎?”
淡淡的笑靨,正像是盛開在芳林的梅花。
聚炎恍然想起來了。
他和她之間的遊戲,從沒有一次能贏過她。
他心中的想法,哪怕是一點小心思,也根本隱瞞不了她。
他自己有時也說不清,究竟是不夠聰明,還是沒有那樣愛她,在她倚靠在他的臂膀,近在咫尺,安靜地睡著,他也不能從那絲毫沒有防備的睡顏讀出她的些微想法——甚至她是什麼時候把心木的魂魄注入到他的身體,他都一無所知。
但度過的時光,卻是真實的,日積月累的瞭解,他也終於明白,夜涼音這個謊言,其實她早就知道——只是她裝傻沒有點破,他也真的傻傻地沒有發現。
她是他的王交給他的任務,是他偽裝仙族時,所珍視的“兄弟”拜託他收攏到身邊來幫助成就大業的助手。
而他,既也是想要利用的工具,恐怕是她的最後一點任性,最後一點念想。
各懷著各的心思,雙方也就都沉默著,度過了這看似親密無間,卻詭異尷尬的千百年。
“阿羽——我不明白——”從胸臆中湧出的長長嘆息:“既然你明知道我是用善良偽裝自己,拆了你姻緣的騙子。那你為什麼……為什麼還要耗費靈力將我的身軀凝成人形?為什麼受了重傷,卻還要刻意趕回來救我?”
“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吧。”散羽在聽到“偽裝”“騙子”的字眼,沒有一點點的怨恨之色,一如往昔般淡如清水:“為什麼已騙了我這麼多年,到了這最後一刻,這可以名利雙收的時刻,卻不惜前功盡棄,毫不猶豫背叛了你的主子,犯冥界最重的叛逃罪呢?”
她所說的確不錯。
潛伏天界多年,他一向對帝沙的話言聽計從,此次功成,便是大功臣,即使不進入冥宮,也會成為最受重視的一階冥族。而冥王又一向信他純真無邪,他的位置再高,他也不會像對待心木般有剪翼的思想。
但他卻寧願放棄無限榮華,落到現在這副被圍攻墮魔的悽慘境地,也對選擇沒有絲毫悔意。
不是因為冥王這令人戰慄作嘔的真面目——這種事,盡管聚炎不是影部,卻也已清清楚楚。
也並不是因為念劍夫婦吧——他們的徒弟,已在有意無意間,全被他害死了,實際上,他卻並沒有多少歉意。
如果……真的要說出什麼理由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