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點點頭。
“既然喚作瑜渠政十二年,那麼也就是說妃鈴已經死了?”
“貓族沒有給不死的首領冠上祭字的習慣。”
而這個“祭”字,正是他親自冠上的。
一股酸苦味泛上喉嚨,他卻連哭都哭不出來。甚至當時的那種欣喜,到現在他也沒有忘記。
他以為給了整個貓谷自由。
女子的面色凝重了起來,回身向她的夫君使了個眼色。男子會意,閉上雙目,吟唸了一段口訣。
一張雪白的卷軸展現在他的眼前。
他注視著卷軸上的字,緩緩念道:“妃鈴政……”
“多少?”
“百二十三……”
這下輪到他愕然了。妃鈴政百二十三,他還未曾出生。
如果對方不是在開玩笑,他便不是身處在他所以為的“現在”的時間,而是身處過去。
但是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
哪怕是天上的神明,也不能讓已經過去的時間倒轉,否則蒼天的一次次易政就不會實現,他們會為了某個結果一次次地倒轉時間。
“看你的表情,你好像已經明白了呢。你並不是在這個時間的。”女子攥了攥手,笑道:“想不到我削去了一半的靈魄,反而變強了,竟然能夠把將來的魂魄召喚到此處來。”
“不對。雖然我的招式心法,全部都是您教給我的,也並不如您精熟,但是我也知道,這是不可能實現的——靈夜琴耗費了那許多的生命,都不曾能倒轉一次。我們的小小術式怎麼會……”
“你說到了靈夜,不是麼?”女子輕聲道:“那就對了。雖然我們的術式達不到那麼高深的境界,但是靈夜被開啟的時候,我們也許能撿便宜。”
男子沉吟片刻,霍然抬起頭來,那雙眼睛劃過複雜的眼神,冷冷地瞥著他。
“但是,我們也不能否定,他在說謊的可能。”
“是不是在說謊,完全可以回溯他的記憶。”說罷,她就將手指按在了琉璃上,指尖剛散發一點點的光芒,她咳嗽兩聲,險些跌倒在地。
他連忙扶住她,搖頭道:“這就由我來吧,你去一邊歇著……”
她固執地不肯動。
僵持了半晌,他終於露出了投降的表情,嘆著氣,輕輕鬆手,她就倒在了幻化出的系滿了軟墊的椅子上。
他手中捧著琉璃,正要吟念口訣,他腦海中忽然有個念頭一閃。
“能夠溯回記憶……難道你們是冥族嗎?”
這話說出來,連他自己都覺得好笑。他已魂飛魄散,怎麼可能會見到冥族?而冥族絕情斷愛,想必也是不可能會有相依相伴的鴛鴦的。
然而男子的回答卻讓他的下巴快要掉下來。
“不錯,我們是冥族。”
他只說了這麼一句,緩緩閉上了雙眸,他只覺得身子一熱,暈暈的,腦袋裡的所思所想竟像是要被抽出去一般。
他費力地睜開眼,卻見到自己的過去竟漂浮在頭上,那樣地鮮活。
即使不想相信,也不得不相信了。
男子咬了咬牙道:“想不到你竟然真的不是在說謊!”
“我其實不喜歡說謊。”
然而,那樣不喜歡說謊的他,卻從遇到她以後就不停地說謊。一直到將自己最親近的生靈全部都害死,也不願意回頭。
那是他一生中唯一一段說謊話的時間,卻說了幾生幾世的謊言。
所以在這句話出口時,連他自己都覺得可笑。
“那麼……那個木蓮是……”男子有些不大肯定地回望。
“我起初還以為是離兒。想不到卻是她。”她輕嘆了一聲:“無論如何打扮,她也終究還是變不成離兒的。他們的氣質差得太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