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岩石凝出了一張臉。
藍發,赤瞳。
面無表情,笑得溫柔,逐漸猙獰。
從那張臉,散出無數的刀刃,直向她無法防禦的弱軀。
她沒有發出一點點的聲音,合攏了眼,等待著早已經歷過無數次的結局——萬刃碎軀,疼痛驚醒。
在刀刃刺向她的身體前,一陣劇烈的搖晃,將刀刃震落,溫和的聲音拂入了夢境之中。
“毒蛇,凝魄——你是不是做噩夢了?”溫柔的手,執著絲帕替她擦去額角的汗,她緩緩睜開眼睛,猙獰不見,凝成了另外一張單純溫良的容顏。
他將她小心扶坐起,一杯暖熱的水,從幹渴的喉嚨直流進心底,他放下杯,擦了擦她的嘴角,關切地問道:“睡醒了?好點了?”
她長長撥出一口氣,點了點頭,淡淡道:“我以為,你一定已經走了。”
嘉晨有些生氣地道:“我雖然身份低微,但也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既然答應了你會在一旁看著,又怎麼會食言逃走?”
凝魄心一動,莞爾道:“可是這一諾千金,須臾之間,卻又白白讓你丟失了一次機會。”
“若我把握了這次機會,我可能以後都再沒機會了。”嘉晨低低道:“當我將你的亂屋子收拾幹淨時——”
“什麼?我的亂屋子?”
凝魄聽到他的話詫異了片刻,抬首四顧,才發覺現在已不在離魂殿而是在她的寢居之內。
滿地的雜物血跡早已不見,瓶罐整齊地收入了櫃子。
牆上的灰塵被抹去,紫瑩瑩得可以倒映出人影。
頭頂的窗幔,身下的單褥也已經洗淨烘幹,散發出淡淡的蘭草香。
她差點沒認出來,這就是自己許久沒有勇氣踏進的,雜物間一樣的屋室,目光上上下下在屋舍中流竄了三次,還是低低地吟唸了一番破幻之術,深吸了一口氣,再重新睜大眼——並無變化。
“你以為以我的實力,能織出能騙過你那雙眼的幻術?”嘉晨無奈地道:“那比殺了我還要困難。”
“呃,我當然知道你的斤兩。還是難以相信。”凝魄咬了咬唇,不甘心似的問道:“嘉晨,你確定這真的是懸泉後——我的寢殿?”
“你是不相信我的實力還是怎樣?”嘉晨無奈地道:“我的法術是弱,但正是因為這般,我從有了位階開始就在黃泉路清掃,收拾打掃可是一流的。也正是因為在轉瞬之間清理掉你不知道積累了多少年的髒汙,我突然想通了一件事——你說的很對,玉石俱焚是壯烈,以卵擊石是愚蠢。我就是太弱了,所以只能眼睜睜看著大哥受苦,任由自己被帶走,在你挑釁和威脅時毫無辦法,只能毫無用處地發火。如果我的法術也能夠修煉得和我擦地撣灰一般爐火純青,那我就不用氣的咬牙跺腳卻只能逞口舌之利,待等蛇兒休息像小鼠一樣偷偷溜出去,隨時隨地將你打暈消滅,神閑氣定地邁出離魂殿去。”
“領悟不錯,總算開竅了。”她摸了摸他的頭,淺淺一笑:“不過——你方才的言外之意,似乎還是把我當髒汙看待?”
嘉晨擺了擺手道:“您現在是強者,我還沒有鄙夷您的權利,即使大罵您是髒汙,也不過是烏鴉聒噪,自取其辱。只有我能夠戰勝您時,我的辱罵與蔑稱,才能算數。與其把精力放在仰人鼻息時,還強撐著氣勢,不如思索,何時才能高過面前的巨人,低頭唾棄都嫌棄累。”
“不錯不錯,要的就是這種覺悟。看來我這一寶在真是押對了地方。”凝魄眼睛眯成了兩彎月牙,抿嘴頷首:“那你小子是決定放棄無聊的硬氣,打算屈尊跟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