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有什麼想要對我說的?”
“我已經和當年不一樣了吧,我終於,真正為自己活了,真正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的記憶很空,甚至叫不出雨櫻的名字,但是他只要看到她,內心中就會湧現出暖意,如豆的燈火,飯菜的香氣,還如昨日。
冷靜分析,是雨櫻引以為傲的優點,她卻忽然發覺自己究竟有多蠢笨。
棋差半子,只是這半子,讓她沒能看清真正的形勢,墜入了圈套之中。
冥族不單單有“換軀之術”,亦有“換憶之術”。對方明知道她是鏡緣的轉生,還執意在她的眼前用“換軀之術”,是愚鈍;但讓她誤以為使用了“換軀之術”,就要高明得多。
“引……柒引……”她低低地喚著他,昔日的假名字。
“嗯……”他頓了很久很久,卻對她的名字,沒有了半點的印象。
對他來說,那本應該是很重要的事情,現在卻已經拋到了九霄雲外。
他的眼珠快要瞪出來,還是無法叫出她的名字。
“我是阿影,廖千影。”她忽然露出瞭如同少女般天真的笑容,銀鈴般清脆的聲音,隨著寒風碰撞:“我是這茫茫紅塵中,最普通不過的一個女孩子。想要過的,也是再普通不過的人生。”
很熟悉的獨白,是纏繞在他早已冷淡的心的日日夜夜,僅有的暖。
如同笑話般的一生中,卻僅有互相欺騙之時,他才嘗到過真正的幸福的滋味。以至於能夠與過去一切決裂的他,獨獨不願意斬斷這一段。
記憶被覆蓋,也還是能夠被執著的感情所支配。
破軍倏然間,倒吸了一口氣。他猛然間意識到,事情的真相之所在。
他沒有雨櫻的謀算,沒有雨櫻般能夠看穿濃霧後的真實。他能做到的,只是看穿雨櫻而已。
原來白影真的是白影,只是被引導向錯誤的方向的他們,沒能在第一時間察覺。
他盯著自己的掌心,沾滿了同族的血。
他是不想殺同族的,卻將刀子插入了他心扉的側面,一次次地斬斷他的手腳。
而對方並沒有背叛之意,而是和他一樣,對於感情執著到痴迷的可憐蟲。
破軍收縮成一條線的瞳孔,向著方才寒冷的暗夜所靜止之處。
一把抓住了星辰的衣領,冷冷地問道:“他到什麼地方去了?”見星辰大惑不解,他補充了一句:“一直和你站在一起的,戴面具的那家夥,現在到哪去了?”
星辰覺得有些奇怪,既是他的同族,為何不以名相稱,像是不熟識似的。
“他就在……”星辰回眸一望,詫異地看著空無一人的背後:“他剛才還站在這裡呢?怎麼一眨眼就不見了?”
“糟了。”破軍將星辰重重拋在地上,星辰正想與他理論,破軍已無視了他,匆匆而去。
他將靈力全部融在五感之中,透過灰白色的透明世界,卻看不到他存在的痕跡。
就似是從一開始,他就從未出現在魔境,他們眼睛看見的,只是他凝出的虛假的幻影。
破軍想到這裡,心中一凜——也許,他真的就是用幻術,騙過了他們。早在將白影重傷,將他的記憶覆蓋佈局時,躺在床榻上的寒夜,就已經是融了他氣息的鑄軀。而鑄軀的魂靈石握在他的手中,他只需要借用鑄軀的視野,想要逃跑時,只需捏碎魂靈石,將鑄軀化為粉末,他們就再也無法發現他的行蹤。
他仔細回想著,寒夜冰冷的手,幾乎不流動的血液。
因為被他所誤導,他們都以為是他軀體本身的特質,但若是鑄軀,也與冥族一樣,沒有半分暖意。
鑄軀走過的地方,雖然可以不留他的氣息,但也可以散播如毒物或者疫病一類。自己無謀地追出來……
破軍幾乎不敢再想。
軟肋讓他失控,失控則讓他判斷失誤,竟在雨櫻棋錯半子之時,又步步連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