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朝他做了個鬼臉,卻恍然驚覺——他竟然是好好地,與寒夜像是閑聊一般對話,而不是如起初一般,不由分說地抄起長槍向他襲去。
連那樣的念頭都沒有。
似乎對他動手的話,會讓自己有罪惡感。
自己——究竟是如何看待他的?
脫胎換骨般輕盈的身體,見所未見的犀利殺招,襯手到彷彿靈魂都能與之相融的武器,都是拜他所賜。
這樣的人,通常情況下會被叫做什麼呢?
毫無疑問,便是師傅。
雖然他執意不肯拜他為師,但是他每日的到來,與其說是纏著星辰收他為徒,不如說早就在不知不覺間,將他變成了徒弟一般的角色。
他的招式時快時慢,完全就是為了讓他看清其武道德路數,而不是每一天的狀態都不同。每一招都會反複地出現,直到他破解,才會換用下一個招式,也並不是為了炫耀自己的功夫,而是——單純地在給他喂招。
“喂喂,星辰小子,你在那發什麼呆啊?為什麼不像往常一樣,啐一口說兩個男的之間能有什麼緣法啊?”
“你覺得我在鬥法大會上,會怎樣?”
星辰無意中,問出了這個相當愚蠢的問題。
但是,他還是心懷著期待,他並不是為了給自己提升功力才會如此纏人。
“抬起頭來。”寒夜的聲音,淡淡的,冷冷的。
冷到骨髓中去,一如他第一次見到——不,比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更冷。
死過一次,對生命徹底絕望,又懷抱著鏡花水月者的,故作堅強的聲音。
星辰這才發現,自己的頭垂得低低的,垂到胸口。
他完全不敢看那雙,純粹卻又黑暗到極致的雙眸。
在緩緩地,抬起頭時,他的呼吸快要停止般。
清澈的,深不見底的墨色,彷彿一看就能夠把一切都吸收進去,包括這雙眼睛的主人——他自己的軀殼,都彷彿要融化。
一旦盯著他的眼睛,就立刻會忘記他的臉,彷彿他的全身上下,只有這一雙眼睛在發光。
他見到過一雙,極其相似的眸子,雖然眼睛的形狀完全不一樣,但是眼神卻有相當多的共通之處。
只是,那雙明亮的眸子,還沒有完全被墨跡所暈染。
他想要再次低頭,卻已經無法做到。閃過了金色光芒的瞳孔,已經鎖住了他的動作。
“鬥法大會,你會贏的,而且,你必須要贏,才不負我這麼多天對你的指教。”
星辰尷尬地笑了笑。
果然是這樣,從頭至尾,他都是在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而已。口口聲聲不肯做他的徒弟,卻還是受著如此大的恩惠。
“我不喜歡欠人的人情。”他朗聲道:“我把法術廢掉了,是不是你就肯認為我們之間兩不相欠?”
“不。”寒夜溫柔地笑道:“你的體內,流動的並不僅僅是我為你喂的招數,還有你自己原本就會的。你把一身功力廢掉,不倒成了我欠你的?我們之間的聯系反而更加斬不斷了。”
“那你想怎麼樣?”
“收你做徒弟。師傅教徒弟,是天經地義的,也就沒有誰欠誰了。”寒夜哈哈一笑:“當然,你要是執意不肯,我也沒有那樣下賤就是了。人家主動拜我為師,我都不肯答應,卻非要倒貼你這麼個魔族小崽子,是我的腦袋出了什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