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櫻的手輕輕地一握,舉起掌心中的鏡子,照在他的面龐上。
看到了鏡中的倒影,他的瞳孔驟然收縮,怒吼道:“寒夜,難道你還想再來暗算我嗎?”
他大叫了一聲,一縷飛針釘在了鏡面上。
鏡子碎裂成了數塊,一個寒夜,變成了數個。他死死地抓著鏡子,狠狠地瞪著寒夜。
寒夜也同樣在瞪著他。
“不是你殺了我,副將大人根本不會浪費那麼多靈力救我的!”他的眼珠都快瞪出來,對方也是一模一樣的憤恨眼神。
似乎也在說著和他一樣的話。
“你還敢學我!”他咬牙切齒地道:“都被關在鏡子裡了,還這麼神氣十足的,到底是誰借給你的膽子?”
寒夜還是機械地,模仿著他。
他氣不過,揮起一拳,卻被雨櫻抓住。
“你一拳頭打上去,可就是自殘了。”
“那也沒關系,我實在是看不慣他的嘴臉。明明是自己做了那種事,竟然還敢用這種表情盯著我看!”
“看不慣他的嘴臉?”雨櫻用下巴指了指鏡子:“看仔細了,這可不是什麼封印之鏡,就是一面普通的鏡子。你看不慣的嘴臉,是你自己的。”
“什麼!”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寒夜的眼睛也立刻瞪得大大的。
他緩緩收起拳頭,將手指按在眉毛上,碎裂的鏡瓣上,他也輕輕地,扯著自己的眉毛。
他咧開嘴,做了個鬼臉,寒夜也做了一樣的動作。
極其不甘心地,嘗試了數次,卻不能不承認,鏡子中的影子,雖然不是他所認知的自己,但又的的確確——是他無疑。
“我是……寒夜?”他呵呵地笑了笑:“啊,這果然還是在做夢,不然怎麼會有這樣荒謬的事情?”
他轉身躺了下去,再次睜開雙眼,搖晃的風景卻不曾有絲毫的改變。
雨櫻執著地,把鏡子舉在他的頭頂,強迫他接受這太過離奇的現實。
他一把奪過鏡子,怔愣著定了許久。
“這真的是我嗎?”他有些苦惱地抓著臉:“母親贈與我的痕跡,全都不見了。”
“全都變成寒夜的了。”
他沉思了許久,才終於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
“在我斷氣的這段時間,他和我換了軀殼麼?”
“正是如此,你總算變聰明瞭。”
“可是——這種事情也是能做到的嗎?驅散對方的魂魄,讓自己的靈魂從身體中脫出,再互相交換,每一個步驟都是兇險無比,這樣的風險太大,也沒有任何意義啊。”
“你果然是修仙者出身,思考什麼,都難以跳脫那一套。你可知,為何冥族始終能夠與仙族佔據同樣的地位嗎?並不單單是因為他們司掌生死,命運又不為對方所控,最重要的是,作為冥族,能夠輕易修成對其它族來說都極其危險的術式,還不用受到任何的傷害。比如追溯之術,換軀之術,聚魂之術,對他們來說都和咱們學習最基本的幻術消耗的法力是同樣的,甚至可能還更少。除了冥族之外的四族,修習冥族的術式,都會對身體造成極大的負擔。”
雨櫻攤開掌心,鮮紅的血仍舊汩汩流淌,遲遲無法癒合。
“我為你聚攏了魂魄,已經足夠小心翼翼了,但作為牽引的傷痕,即使施放了療愈之術,還是至少得十天半月才能結痂,痊癒更是得小半年的時間。純粹的冥族只要不過度使用,就不會受到絲毫的傷害。他雖然自稱是仙族,但我卻在他的身體中感受到了些許的冥息,也許是冥族渡給他的。那許多的冥息,用一次換軀之術,他也根本不用承擔任何的風險。”
他愧疚地凝視著掌心的印痕,從袖中掏出一條絲帕,系在了她的手上,輕聲道:“對不起。”
星辰背靠著大樹,屈膝坐著,想著自己偷偷看到的情形。
寒夜的指尖抵住白影的眉心,冷笑道:“我猜,所有人都會認為,我用了換軀之術吧。如果這其中真正的關節能夠被看穿,我就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