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記得,她死時,你對我說的話嗎?”琴絃,終於將他的手腕勒斷,她藉著力量,滑向前方,猛地一旋,與他面對面站著。
他們四目相接的瞬間,中間彷彿隔著,能夠將性別扭轉的鏡,而他們就是鏡裡鏡外的影。
同樣的,用赤色發呆束起的烏得發紫的長發。
同樣的,淺藍漣漪暗紋冰絲長袍。
同樣的,宛如屍體般蒼白的臉,人偶般不自然地僵冷的表情。
如果有人將他們說成是兄妹,想必聽者一定會立刻相信。
她大得誇張的,小鹿般的眸子,滿含蔑視地乜著他。
他英凜得過分的,星輝般的雙瞳,水波瀲灩地望著她。
眼淚從他的眼眶掉下來——因為他也想起了,自己當年撕心裂肺地吼聲。
“那個時候,我還不瞭解你……”
“現在呢?現在你難道就很瞭解我?你瞭解我什麼?除了我的名字,除了我那些喪心病狂的行徑,你還知道我什麼?”
他的嘴巴張了張,又重新合攏。
“說不出了吧?”她的聲音充滿了能將人凍僵的寒氣:“無論是當年,還是現在,你都沒有任何的改變。你根本不想了解我,也完全不瞭解我。也許我不能否認你想要救我的心情,但是,那終究只不過是很小,很小的一塊。可是啊,當年的我卻很天真地認為,你懂我。還好,我的心早已死了,不然也許當年我會受不了那種痛苦。但是,我仍舊不會再相信你了。”
她的指尖在琴絃上一抹,乍破的銀瓶水漿迸裂,從雲霧中生出來的鎖鏈,扣住了他的手腳。
轉身,躍入了周身層層疊疊的陣界的水渦之中。
“不!”他伸手,試圖將她抓住,被束縛的身體無法靠近,眼睜睜地看著她的身影融化在無盡的水花之中。
曾經有那麼一瞬間,她讓他走進了她的心裡。現在,她已經絕對不會再允許任何人幹涉她。
她的依靠,從頭至尾,都沒有他——她在經歷了掙紮之後,大概得出的,是這樣的結論。
滿身的傷疤,滿心的傷疤,總能很快地癒合,那便是她。
癒合之後,她也再不會忘記,讓她疼痛之物。
他無力地,跪在地上,悽慘地笑出聲來。
當他的口中吐出了“對不起,我還是無法拯救你”的時候,眼前浮現的卻完全不是方才的,藍漪蹁躚時,他笑得更厲害,整個身體都縮成一團。
也許她說得,是對的。在某種意義上,只要她能得救,她真的,是怎樣都好吧。
只是,他不願意承認這個事實,自顧自地,把自己,標榜成——英雄。
他所堅定的,唯有自己的正義。然而,自我的正義,並不是真正的正義。
贗品遇到的,確確實實,是自詡正義的偽善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