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你自稱是死人,你說話,還真像是個死人。我也自詡死過一次,很多事也沒有你透徹——這麼看來,你倒是比我更適合做神仙。”寒夜輕笑。
“也許你是死過一次,但是死過以後,你大概是看到了自己的追求,值得自己奮鬥的目標。我死過一次,卻是把什麼都丟掉了。信念,信仰,愛恨,什麼都空空蕩蕩的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能喘氣。說我透徹,不如說我虛無,一具空殼而已,又如何不透徹?”
他靜靜地轉過身去:“許是看到你懷念起什麼了?還是和你很投緣,和你說的話,特別多呢。”
寒夜心中暗想,一整日就在那裡呆坐,說什麼也不理會我,這也能算是什麼話多麼?
但是,他沒有把想法說出來。雖然覺得基本是不可能的,但是他還是想要嘗試地拉攏他一下。
“你原來,是不是很傷情啊?”
“傷情?”他像是聽到了笑話似的:“我根本無情可傷。”
“我……我倒是……”
他將那些不愉快的回憶,同時調動出來,眉毛垮了下去,聲音也有些哽咽了:“我倒是有很多難過的,難過得都不想想起來的記憶。”
“我沒興趣。”
猝不及防的,被白影澆了一盆冷水下來,他的表情頓時僵住了:“難道你不願意和我有更多共鳴?”
“其實也並沒有抗拒,但是我討厭利用自己的回憶來當作工具利用。即使是再不愉快的記憶,也不應該如此糟蹋。”
“說出來就是糟蹋嗎?”
“不,不是,只是既然是痛苦的,肯定不會想要全回憶起來,不會讓自己到流淚的地步,而是小心翼翼地,先繞開讓自己難過的地方。你卻從一開始,就要把心口的傷疤徹底揭下來,如何不讓我懷疑,你是想要拉攏我?”
白影坐回了原位,以最初姿勢,背對著他,將頭貼在胸前。
“我不想再被任何人拉攏,也不會再被任何人利用。你若誠心,我雖早已無心,禮尚往來,至少會裝裝樣子。但是虛偽的面具,就莫要展現給我看,不然我整年不說話,也不會覺得悶。好容易我願意陪你,不想把你憋悶壞了,你把我僅有的興趣打碎,就是你自作自受了。”
“你現在是雨櫻的手下,難道就不是被她利用嗎?”
“副將大人是不一樣的。她做什麼,都是我應得的懲罰,而她偏偏並不想要使喚我,我有什麼理由不跟著她呢?”
白影簡單地回答完,小聲地打起了鼾。
他裝睡的水平,實在是不怎麼高明。但寒夜也知道,這是他暫時不想理自己的標誌了。
想要說話,卻不被理會的鬱悶,原來是這樣的麼?
她也是一直在忍受這種沉悶,卻沒有對他新生怨怪嗎?
他發覺,他的恨意深了,也淺了。一切都隨著她的死作為終點,他竟然覺得自己不過是做了多餘的事。
越接近核心,他越害怕,有朝一日複活的她,會不會狠狠地瞪著他,向他討要讓他們露出笑臉,也讓他們永遠分隔的小小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