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櫻的嘴唇哆嗦了一下。
總覺得什麼時候也聽到過這句話。
只是,她又想不起來,是何時屬於誰的言語了。
罩在霧中,喜歡獨力承擔一切的男子,總是對她溫柔以對的男子。
是誰?是誰呢?
是雪的前生嗎?是他,才會在他的身上嗅到熟悉的味道,是這樣麼?
她清楚,也許並不是答案,只是她已經疲於去尋找否定或者確定的情報,而只是一心一意地,把自己的妄想與猜測,全部當作是真實。
破軍找到幽寒時,他正在侍弄著幾株梅花,臉上帶著連他都羨慕的幸福形容。
梅花之中,似是盛裝著他的靈魂,在玉塵紛紛的雪原,他已與梅花融為一體。
有那樣一刻,他甚至以為自己看到的,是梅花中的妖精。
他精心地,給梅花剪著枝椏。
每個人種出來的花木,也能反應出一個人的特質來。孤芳自賞的紅梅,多少會有些顧影自憐之意;憂心忡忡的,種出來的會有些枯瘦。
這樣冷涼的天氣,在一地純白間,屬於他的梅花,開得如同烈烈的火,將冰寒完全融化的火苗,在枝條上燃燒著。
“名字叫做幽寒,然而無論是性情,還是你養出來的梅樹,都意外地是很熱情的感覺呢。”
“哦?破軍大人?”
幽寒聞聲往來,很激動地握住了他的手“你看得出來麼?是呢,我就是竭力想讓這種孤高的花,開出種更有親近感的模樣來呢。卻似乎很少有人懂我的心思啊。”
“一草一木都有生命,如果因為他們靜止不動就輕視,未免不尊重了些。他們也能領會到我們的感情的,你這樣用心培養,即便不被看到,他們也是知道的。”
雨櫻並不侍弄花草,對這方面卻意外地有相當的瞭解。破軍並不能領會得很深,然而只憑著他“淺薄”的理解,已很能打動幽寒的心了。
“是啊,以前有個人,也說過類似的話呢。她隨手種出來的梅花,比我現在努力呵護的,還要美上十倍百倍。啊,可是我根本就想不起來她是誰了,也想不起來她的梅林是什麼樣子了,要是能夠想起來,哪怕只是照樣子剪枝,也會比現在更順眼。”
“比這個還要美麼?”破軍微微吃了一驚,旋即搖頭道:“只是你的錯覺吧?正因為記不起來,才覺得格外的好。實際上,卻遠遠沒有近在眼前的更值得珍惜。”
“不不,我什麼都會記錯,獨獨這個,我是不會記錯的。”
這句話,真是耳熟。
耳熟到讓他不快。
雨櫻不能回頭看他,也是用這玄妙到他無法理解的言語。他與看不見的情敵在競爭著,從他發覺他對於她的喜歡不是母子之情那天,一直一直。
“什麼都會出現錯覺,唯有他,是肯定存在的。總有一天,我能找到他。”
“為什麼這樣篤定呢?想都想不起來了。”
“啊哈哈,我也不知道啊。總覺得從出生開始,就被一種名叫‘前世’的咒語束縛住了。我並不是活在現在的幽寒,而是來自過去的殘渣,來自過去的幽靈,冷冰冰的讓我喘不過氣來。我想要用我自己的方法活著,想要變成獨立的自我,只是,我沒見過的事物,總是礙著我。知道現在的方向是不對的,我還找不到正確的方向。”幽寒撫弄著梅枝上的輕雪:“你不大高興,是不是也和我一樣,被這問題困擾呢?沒關系的,擺脫不掉,就揹著這包袱吧。”
幽寒頓了頓,忽然了一句古怪的話:“吶,我是誰呢?我是誰?你知道麼?誰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