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櫻沉吟許久。
“嗯,死了哦。”她輕輕地在木蓮的耳邊道:“已經在火炎中,燒死了。連一點點的灰都沒有剩下,所以,你不用怕,夢是假的。已經死去的生靈,是不可能再被折磨蹂躪的。”
“是啊,父親他……他死了……”她讓自己安心般,不斷地重複。
一遍,十遍,二十遍……
她記不清重複著那殘酷的事實第幾次的時候,終於在雨櫻的懷裡,嚎啕大哭了起來。
雨櫻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頭發,安慰道:“沒事了,沒事了,都過去了。你現在在這裡,總有一天可以替你的父親報仇的。也許報仇並不能安慰死者,卻能夠慰藉我們這些還活著的。哪怕是自私的情緒也罷,活著,不就是為了自己開心麼?那麼放浪形骸或是處心積慮,任何一種方式,只要讓人感到順遂,就已經足夠了。”
破軍默默地注視著她們。
他並不相信,世界上有掌控一切,高於一切的神明。哪怕他們在抬眸就可以仰望的天空上,哪怕他曾經,或許現在,也與那些神明有著密切的聯系。然而在他的心中,那些不過是飄渺的。最聖潔不可侵犯的,果然還是近在咫尺的雨櫻。
她當年,就是那樣把他從骯髒的泥沼中拯救了出來。那些恐懼到無以複加的夜晚,她也是用這種方法,安慰他,讓他漸漸從陰影中走出,終於能夠心安理得地去嗅風中的花香,以堂堂正正的姿態,走在陽光之下。
他應該是扭曲的。太多的事情,都足以將他扭曲成,現在的自己完全無法想象的猙獰。然而,他的心智並沒有殘缺到不忍目視,這都是雨櫻的功勞。
能夠喜歡上她,太好了。
無論她做什麼,都只是讓他更加堅定自己對她的傾戀罷了。
她總是在充當他人的依靠和肩膀,即使她看起來依靠自己,程度也依然是有限的。什麼時候,她也能夠將他,當作避風的港灣呢?
木蓮的抽噎聲中,夾雜著含糊不清的,像是自白似的言語。雨櫻聽不清,誰也聽不清她的話。
然而,雨櫻卻並不去追究她究竟都說了些什麼。她再明白不過,其實木蓮需要的只是傾訴,而並非一定要被聽到——說不定在回過神來,還不希望她真的聽到了她的痛楚。
這種無聊的自尊心,她自己也有,也有過。
當木蓮終於哭完時,雨櫻替她擦幹淨了眼角:“舒服多了?”
“嗯。”木蓮吸了吸鼻子:“謝謝你。”
“客氣。”雨櫻哈哈一笑道:“既向我訴了苦,是不是,也該把照顧雪王殿下的活讓給我了?”
“不,我不讓!”木蓮立刻拒絕。
“沒良心的小東西!”雨櫻拍拍她的臉:“也罷了。我不信你還能一直這樣幹欠我的人情債,絲毫也不還也不覺得過意不去的。”
“我欠你人情,幹嗎要用雪王殿下還?這樣是很不公平的啊。難道說我救了你的命,你還要用破軍大人來還不成?”
“如果你喜歡的話,我現在就把他送給你。”雨櫻的袖中飛出緞帶,纏繞住破軍的胳膊,將他扯到身邊來:“我家破軍寶貝,可是百裡挑一的好男子。以一個換一個,你可半點也不吃虧。”
“這麼不可理喻的奇葩,怕是隻有您一個。我是不會如此做的。”
“哎呀,真是過分吶。明明我剛剛還安慰你,你卻如此譏諷我。”
他們三個倒一齊笑了起來。木蓮的心事,倒也散去了大半。然而,她分毫未注意到,她的心事卻轉到了雨櫻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