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我還是喜歡聽你叫我‘爹爹’或者‘父親’啊。”他的眼眸中的懷戀之色清晰可見。
她的臉龐在她的眼中,仍如三歲的孩童。莫論當日的紅妝喜服,還是今日的狼狽落魄,她在他的眼中,都永遠只能是固定不變的“可愛”。
“你知道麼?說我一點也沒有怨恨過,那是不可能的。我不是聖人,從來不是。我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心裡也不知道糾結了多少回。”
他蒼白的臉頰泛起了紅暈,說話越來越流暢。
迴光返照,這個本不該出現在仙冥族身上的狀態,她卻看到了。
“我也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傻瓜,一直都在幫別人養女兒,養仇家的女兒。我在想,我是不是瘋子。為了虛無縹緲的幻想,不惜背叛死者,自顧自地將你留在身邊,可是又不能真正地完全接受你。之前只不過是若有若無的惆悵,在他們把事實擺在我的眼前強迫我接受的時候,我不允許你叫我爹爹,說是為了你著想,其實依然是我的自私,我真的害怕,時常聽到你甜甜的呼喚,我會不會反而生出厭惡來。哈哈,太蠢了呢。差一點,又什麼都沒有機會說了。果然,不管你是誰的女兒,不管你是誰,最終你也還是我的女兒。”
女兒,這個詞是將他們拉近的的詞,也是束縛著她的枷鎖。為了這詛咒一般的關系,她甚至需要找替代品,或者是不斷地用什麼話來勸自己冷靜,才能壓抑些微的感情。
她甚至會幻想,只是沐魂隱藏的太深了,才會在不允許她叫自己的父親的時候將真正的理由隱藏起來。
她只猜中了一半,的確不是他說的那樣簡單,可是又比那還要簡單。
越接近真相,幻想離她就越遙遠。他的糾結,與她的糾結,是完全不同的兩樣事物。
不得不逼著自己釋然,和真正的釋然,也是兩種完全不同的事物。
她說了一句,連現在的她也不知道究竟是對是錯的話:“爹爹,我想……想要救澪楓。”
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說想要救澪楓?她連自己也不明白了。
是不是想要在被自己一直追求的感情拋棄的時候,只能抓住那段稻草了呢?這根稻草並不能保她的性命,而是自身難保。
她卻想救他,向自己的執著請求著。他已經奄奄一息,自己任性地如同孩子一樣像他提出了要求。
“啊啊,離兒,謝謝你。”
是她要求他去做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他笑得卻比地界看到的陽還要耀眼。彷彿得到救贖的不是他人,而是自己。
笑容太過於耀眼,耀得她睜不開眼睛,也不知道笑容的正中心,隱藏著什麼。
“謝謝你。你從小時候起,就是個獨立聽話的乖孩子,從來沒有要求過爹爹為你做什麼。哪怕一塊糖也好,你也沒對我要求過,都是你在照顧我,我都不知道誰才是孩子了。”
他不知道哪來的力氣,驟然起身。
留給若離的,只是她看不到,也觸不到的背影。火焰將他們隔開,影影綽綽的火光將他蒼白的臉閃爍出夢幻的顏色。
火焰中的名劍般,傲然挺立。
牆壁開始裂開縫隙,他的衣衫已被火焰燎著,他渾不在意,只將牆的縫隙擴開。
牆壁轟然傾塌的瞬間,澪楓手上的鎖鏈,也斷裂開來。
他被火焰嗆得咳嗽,微弱的呼吸幾已完全停止,聽到牆壁碎裂的聲音,他哼了一聲:“又想著怎麼折磨人了?”
“澪楓。”
不可思議的溫柔,在他的耳畔給予了救贖般的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