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裝出來的溫柔,依然有撫平恐懼的作用。默穹牽著凰堯,為他搬出一張椅,
落梅酒的甘醇滑過喉嚨,他逐漸冷靜了下來,回想起讓他的汗毛直立的落葉公主,早已不存在於這個世界的任何角落。
看著他青白的臉色漸漸轉為紅潤,默穹的指尖在桌上敲了敲:“好了?”
“嗯。”凰堯不斷地點著頭。
他發起脾氣來,毫無疑問是個恐怖的怪物,而現在,又像是比誰都要純善的泉水。
“落葉,她都死了這麼多年了,為什麼還是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呢?是不是執念太深了些?”
他既像是問凰堯,也像是在自言自語。凰堯遲疑了片刻,見他沒有再繼續,咬著嘴唇,低聲地回答道:“原本也並不是有多深的執念,只是,她的性子實在是太過明眼濃烈。哪怕刻意想要從記憶中摘出,只要有一個契機,總會想起來的。尤其這間荒廢的屋子,這香氣……”他的眼瞼垂下:“好像那些模樣,都在自己的生命中又活過來了似的。”
默穹輕輕頷首,輕嘆道:“很傻吶。明明只有一瞬間的明豔罷了。”
“這也是無可奈何的啊。曇花的一瞬間,卻也已經是永恆了——在記憶。”凰堯叨唸著落葉,忽然又想起了另外的一個仙靈,在差點溜出口時,打了個哆嗦,及時止住了。
從口之禍止住,心音難止。默穹早已察覺他心中一點點的痕跡,以手托腮,幽聲問道:“你剛才,是不是又想起什麼了?”
“啊——屬下的腦子傻傻笨笨的,總是亂湧現一些無關的事情。胡思亂想,胡思亂想而已,算不得數。”凰堯剛平靜下來的心提到了喉嚨。
“啊,是啊。誰還沒有點小小的想法呢,就是當著面說主上千秋萬載,也偶爾會流轉著要是我坐在王座上會如何如何。雖然這種念頭,也會在心情不好的時候,好好地懲罰,只是,若是日日如此,怕是要氣不過來了。”
“不,屬下根本從來也沒有過這樣的想法!屬下原本的想法是隻要能夠一直安安穩穩地,在我的侍衛之位上穩坐,就已經足夠了。您如此抬舉我,我想我之前活過的輪回,只怕都在受苦,才能享到現在無上的福祉。斷斷不肯奢望更多!”
“你總是被嚇成這樣。”默穹嘴角挑起:“然而,我就喜歡你這總被嚇到的模樣。這樣膽怯的小家夥,我根本都不用害怕你會奪了我什麼,放在身邊哪怕交給你全部的天命簿,也是安全的。”
聽到“天命簿”三個字,凰堯總算是憶起了重要之事,忙跪在地上叩首。
“你瞧瞧,好端端的,這又是怎麼了?”默穹笑眯眯道:“我不是說了,你那點小罪過,我不計較了?”
“不,不是這一樁。屬下是為了更大的失職來請罪的。”
“難道你一不小心,把一整本天命簿燒著了?”
若將天命燃成灰燼,也就是燃盡了氣運與魂靈,無辜的地界生靈,將要受到極大的牽連。
可是默穹臉色也未變,毫不在意地道:“也罷了。誰讓他們是凡人魔妖,天命在我們手中,被燒毀了也是活該。”
“不是的。”凰堯搖頭道:“是您讓我去更改的狼族的天命……”
“我本來就讓你把他們的命運全都推向深淵荊棘,只是怕你會不願意,沒有更多要求罷了。這樣不是更好嗎?非但不是罪過,我反而還要嘉獎你呢。”
“不,主上,是他們的天命簿——只剩下一個名字了,其餘的地方,都變成了一片空白。”
凰堯不敢看默穹的眼睛,報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