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被需要,只能躺在床上被供養的感覺,既舒服,也相當不舒服。那種頹廢感讓那樣努力過尋找自己意義的他,被虛無所侵佔。
在聽到他們的道謝,在感覺到自己做了好事情的時候,他才有活著的實感。
“看來不像是會拒絕的樣子了呢?我還以為你會抵觸。”她在他的掌心寫下:“我想讓你把那些‘虜子’,像今天那樣殺掉,或者是把他們趕出魔境去,讓我出去採藥的時候,你不用在惶惶不可終日,我也不用再小心翼翼的。”
“哈?”雪的聲音滿是疑問:“這……”
“不用懷疑啊,你能夠把我從小就一直愛著也怕著的賴以生存之地變得更好,這可不就是我犧牲一輩子都還不了的恩情了麼?”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說,我太強人所難了?我看你的身手不錯,才提出這個要求來的。如果你今天只是碰巧偷襲成功,或者是因為盛怒之下增長了實力,不能穩定的話,就當我沒說。我還是會照顧你到傷口徹底癒合的。”
“不,我答應!我答應!”他的聲音說不出的激動。
或許,這個要求,正好也是他現在最想聽到的。
其實他是很想站在正義的一邊,或者是他認為的正義的一邊。但是心灰意冷的同時也再也找不到所謂的懲惡揚善的理由。
“你可要想好了哦?”雖然她不說話,他也隱隱能夠感覺到她的心音之中充滿了無盡的誘惑與俏皮:“不能再反悔的哦?我看不慣那些說話不算話的家夥。”
“當然。君子一諾,駟馬難追。”他伸出了小手指。
“你不是君子,你現在,只是魔。”她的手指勾在了他的小手指上:“該是魔言一諾,駟馬難追。”
“嗯!”他那雙空洞的眸子,幾乎快要被水光覆蓋。
她的手指沒有抽離,而是輕輕地寫道:“雖然這個時候才說很卑鄙,但是我還是想要告訴你,那些‘虜子’,大部分都是曾經修仙門派的弟子。因為現在成仙無望才開始走這樣的道路的。在他們的眼中,他們沒有做錯什麼,只是讓該屬於那個位置的家夥,站到原本的地方去。如果是普通的人族的話,他們是沒有那樣的實力公然來到魔境搶人的。”
雪的心下一震,感覺有什麼受到了沖擊。
他不知道,當醉心於修仙的自己,在被唆使做這樣的事情的時候,會不會覺得自己是錯的。
魔族,只是一個代號而已,既不代表其中萬萬千的生靈,更不代表他們的存在應該被抹消。
而自己,如果現在不抽開手指的話,簡直就像是與過去的自己為敵一樣。
“這樣,你還是能下定決心麼?還是能夠無怨無悔嗎?你能夠保證自己不被什麼多餘的東西蒙蔽了視線嗎?”
這是長久的沉默。
他也想很瀟灑地,再說一聲“當然”。但是他的喉嚨卻彷彿被什麼東西粘連住了,半晌說不出話來。
她不動,也不再寫字。像是在等待他的抉擇。
“啊。”他的臉上帶著一絲,他看不到的釋然地笑容:“就這樣吧。”
因為,自己早就已經沒有什麼過去了,不是麼。
在被否定了生存的意義的時候。
在自稱“雪”的時候。
還有,在自己揮出劍刃的剎那,他已經沒有什麼過去了。
那些自己還留有點點眷戀的家夥們,半點也不眷戀自己,又何必去懷念。
“就……這樣吧……”
前所未有的輕松,還有一條,或許是註定,也或許是自己抉擇的道路,在他的眼前緩緩鋪陳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