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請講。”
若離淡淡笑道:“我的母上,瀾瀟湘公主,是幾階冥族?”
末羽一怔,答道:“一階。”
“為什麼她可以在冥界住上近千年光陰?”
“這……”末羽咬了咬唇,雙手交疊放在額前:“神女殿下這純粹是詭辯——瀾瀟湘公主是天界媳婦,是天界大皇子明媒正娶的皇妃,怎麼能和陪嫁來的沐魂混為一談?”
“怎麼不能?”若離忽伸指繞在鬢角上:“我母上是九天的媳婦,那我沐魂叔還是天界招來的女婿呢。兒媳婦可以住在九天,贅婿就不行?末羽大人飛升了這麼多年,莫不是腦子裡還留著人族的古怪思想?”
“女婿?神女殿下真能說笑,沐魂幾時是我九天的女婿了?”
“喲喲,我說笑?是末羽大人的記性太不好了吧。”若離圓圓的鹿眸彎成兩彎月牙:“當年沐魂叔與笙歌姨……姐……與笙歌屍身的昏禮,祖父宅心仁厚,為了替他們主持,連自己親兒子的喜宴都沒去。這在當年可是鬧得滿城風雨,九天仙靈九幽冥魂可都沒少拿這件事來取笑,更有流言說我的生身父親仙君殿下因這件事有些記恨上祖父了。這麼大的事,您倒一點印象都沒了?”
“原來神女殿下指的是這個。”末羽凜然回道:“那笙歌是我九天罪臣,您把他與高貴的皇子相提並論,還將沐魂與瀾瀟湘公主作比,實在不妥當。”
伊顏棕紅的胡須一顫,抑制不住的某種情緒剛要爆發,若離用僅剩的一隻手按在他粗糙的手背上,遞了個眼神。
伊顏把想說的話生生忍了回去,若離笑吟吟地道:“可是,末羽大人莫忘了,我正是那高貴的皇子與公主的血脈,我拉低了他們的地位,也是在拉低自己地位。我一向不是個無私的,怎麼可能會做這種向身上潑髒水的事情?遙想當年的笙歌和我沐魂叔,那可都是靠著自己的實力站在一階之位的,與那些只能靠著血統維持低位的比不知道高出多少倍。要不是他們如今落得此番境地,怕我將他們夫婦與我父上母上作比時,您依然要跳出來說我不敬了。然而,不管他們今時如何落魄,昔時繁華不再,然而榮光功勳猶在,否定現如今的低微地位可以,連同他們作為生靈之本都否定,末羽大人實在有捧高踩地之嫌。對比我祖父,自己最直接的利益可能會受到損害,依舊功過分明,不僅賜笙歌與沐魂叔為妻,還給了沐魂叔容身之所。相比之下,您這氣量就小得太多了不是?這能稱王者,自然是有不同處,是俗魂學不來的。”
若離不動聲色地把末羽——也許還有其他沒有勇氣站出來的生靈的擔慮駁斥了回去,同時還沒有絲毫痕跡的將伊顏誇獎了一番。
末羽呆跪了片刻,站起身,撣撣長袍,行禮道:“謝神女殿下點撥,竟是老臣魯莽冒犯了。”
“不妨事。沒有您當眾質問,便也沒有我當眾解惑。放到之後冥王殿下令已下了再有嚼舌頭的,這樣倒是絕了患。”
仙冥族之間交換的目光,那原本是某些心虛之輩的錯覺,現在卻已經蔓延到了殿內的幾乎每個魂靈心上。
心上的那一根刺,不得碰,不得摸,而當有人提及的時候,還不能自己拔出來的痛苦,並不是誰都能承受得住。
伊顏在聽到若離替笙歌沐魂說話時,忍不住爽朗地大笑出聲。
“好了,好了,浮韶老兒,我們家阿離如此體貼,提了個你一句話就能解決的條件。我猜你應該沒什麼顧慮吧?”
浮韶雙掌交叉。
他從來沒有一次覺得自己如此失誤過——好容易除掉的威脅,現今又要重新把他重新放回到身邊。
“我知道您擔心什麼。”若離鹿眸微閃:“您放心,就是您請我沐魂叔回去,我都不會放。我現在想要的,是他本應擁有的地位和權利——而這些,也並不是想讓他利用這些重新翻雲覆雨,而是保他不會被勢利眼欺壓,這樣也能減輕不少我的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