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韶是有大局觀的,他不可能為了她一個小丫頭就與天界決裂。
但是,煙兒完全不同。
她只是個會喘息、會行走的偶人娃娃罷了,生命的全部意義就是冥界與浮韶。當她聽到了對浮韶的諷刺,就絕不可能放過她。而浮韶對於煙兒的寵愛超過了一切,如若是煙兒想要殺掉她,他便不會再顧及與九天的關系。
她只能把自己關在小小一隅,伺機逃跑。
也許很狼狽,甚至會被嘲笑,她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從在冥道見到念念,與早就等待在此的冥王浮韶,她救想到,自己可能是被捲入了一場局中。
在這一點點空檔時間,天界定然發生了什麼。縱然毫無根據,然而她就是有這樣的一種感覺——而她的感覺,實在是很少出錯。這過於準的直覺,總是會讓她有些高興,覺著自己好像流著玄機宮正統的血。
她不急不躁,對於沒有任何感情的煙兒來說,更沒有什麼值得她有情緒的理由。
輕輕撩撥著琴絃,在桌上一指,小巧的香爐散發著清水的香氣。她將摻了落地糖果的盤子舉在手中,頭一仰,將糖果全部傾入口中。當把盤子擺回去時,已經裝滿了原本浮韶正在吃的那一種。
“看不出來,你稍稍會做一點雜活了?”
“嗯,那次之後學的。”煙兒跪坐在地上,衣袖輕拂,幻化而出的琴桌托住了古琴:“我不能忍受在同樣的事情上被嘲笑兩次。”
“然而你並沒有興趣,也並不是發自真心去學……挺無趣的……”
“但我學得很好,這就夠了。”煙兒隨意撩撥著琴絃:“我不是你,我完全無法理解你口中的話。同樣,你也不會知道,什麼叫做單純地為了填滿空空如也的自己。”
她將面紗掀開一角,驚豔絕倫的臉,甜美地笑著。
然而,這也是笑容的全部含義了。
沒有嘲笑,也沒有炫耀自己美貌的意思,單純地為了笑而笑。
若離的目光無意中瞥到浮韶的臉上,訝異地看到他用像欣賞收藏品的眼神凝視著煙兒。縱然煙兒的樣子再不像是個活著的生命,從她的呼吸,她竭力模仿著生存下去的笨拙,還是能明白她並不是雕刻品。
哪怕不是可憐,至少也應該有些無奈,這是若離設想的浮韶該有的表情。然而,什麼都沒有——他僅僅是沉迷似的凝視著這尊冷冰冰的少女。
若離想起當年慘劇發生時,蝶紋面帶不屑地對她說,浮韶擺出一副受害的模樣,然而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不如說他才是真正的支配者。
蝶紋性情沖動,但是絕對不會刻意去欺騙她——但她無法把蝶紋的說法當作真實。
在天宴上煙兒對她宣戰時,應下來,反過來嘲笑她,其實也是為了印證蝶紋的錯誤。
浮韶的表情陰晴不定,摔杯遠走,她還是有些許的欣慰。現在想想,她根本就沒看到,也不想去看他們在轉過身後,是否仍然是那副氣咻咻的樣子。
像是為了提醒煙兒一樣,她冷淡地道:“冥王殿下,你的表情,讓煙兒見著,是不是不大好?”
煙兒回頭時,浮韶沒有刻意變臉,還是與剛才一樣的眼神。
萬千縷絲線從琴絃中飛舞,朝著屏障飛舞,卻皆被彈至原位。
“咦,你分散我的注意力,不是為了逃跑麼?”
若離的結界縱然堅固,但在動的剎那,堅固的牆壁將變得脆如薄餅。
煙兒沒有察覺浮韶的異常,以為若離想要借機逃跑,但她動也沒動,倒讓煙兒稍有些意外。
但她畢竟沒有感情,只是覺得這個時候應該是意外的而已。
若離的瞳孔卻整個縮小了——她的錯愕遠比煙兒更甚。
在被浮韶那樣看著,她竟然仍然能保持安然?
追·仙昔篇 第一百貳十章 舊宴新念
流雲浮動,豪奢之宴,她靜靜地坐在屬於她的位置上。
任性地,在身旁加了一張座椅,恭恭敬敬地請甚至完全無權參宴的他。
周圍的議論紛紛與異樣的眼神,她都像是沒有看到一般,高傲地環視著四周:“誰有意見的話,就當著我的面說,在背地裡偷偷摸摸的,也敢自稱自己是上神上仙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