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天下以這樣的眼神注視著,縱然明知道並非冷漠,卻遠遠比被冷眼旁觀還要可怕得多。就連足下實實在在踩踏的徒弟,都不像是棲身之所。
年年歲歲,被這樣看待的話,一定會覺得自己是被隔絕於情感與世界之外的異類吧。而且,沒有什麼可以依靠的,也沒有什麼能夠溫柔地擁抱的,只是自己一個獨自站在冰山的也沒有任何的意義。
她不是她,理解不了她。僅僅是這樣短暫的時間都會讓她恐懼,或者——也許也會有歉疚。同樣的血肉,走向完全不同的命運,她害怕太過於動搖的心會勾起遺忘了許久的軟弱。
想起了一些不想記起的事情。
在梅花樹下,痴痴地望著花開花落,與落花間笑臉,羨慕不已的大眼睛少女的眼神。
佇立於溫暖之中,她的溫度卻是那樣的冰寒。一靠近,就會難以呼吸,彷彿全身都被凍僵。
然而這樣的她,卻那樣憧憬著梅花枝上的赤紅。
那是她所無法觸及的顏色。
她輕輕地伸出手指,觸碰著花枝,想要溫柔地撫摸,聽到的卻是無情的斷裂。
因為她想要觸碰得心,而被宣判了死亡的可憐的花。
她跪坐在地上,撿拾著零落著被凍成了霜白色的碎片,土地卻也因為她的觸碰出現了深深的裂痕。碧色的草,結成霜凍。
那終年不會化開的冰冷的目光,凝視著她,毫不客氣的口吻:“你——你憑什麼要毀掉它們?因為它們太過於美麗,你就想要將它們摧毀麼?
“你這個怪物。由怪物孕育出來的怪物。”
沒有哭,沒有笑,只是呆呆地凝視著早已裂開成了冰花的殘渣,喃喃:“啊,原來如此——這種讓人移不開目光的事物,叫做美麗;想要觸碰,就是想要在最美麗的時候,把它們摧毀。”
她很認真地望著眼前的那面鏡子:“是不是隻有在最綺麗的時候,捏成碎片,才能變成永恆?”
那句話撞擊著她的耳,撞擊著她的心。
當自己被這樣異樣的眼神凝視著的時候,那種強烈的後悔之情不斷侵蝕著她。
為什麼……為什麼當時的我要說那樣的話呢?
天真無邪,就能夠作為一切的擋箭牌麼?
“嘩嘩”的流水聲傳來時,侵入她的紛亂思緒。
她倏然抬起頭來,望見了紫色匾額上書著的“離魂殿”三字,一種無以言表的安寧感立刻填滿了心。
與安寧感相對,那種無法拯救的無力也同樣地凝入她的魂魄。
因為,她知道,哪怕比她更近,近在咫尺,她也連這樣的歸處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