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失去了孩子,我們也可以重新開始的,不是麼?”
他的嘴巴裡叨唸著奇怪的話,不斷地啜泣著。
從來都沒有聽到過的話,她應該是不明白的。
但是,她總覺得自己明白他的感情。
甚至聽到他的聲音,連眼前的風景都彷彿發生了改變。
碧翠的裝飾,褪色成純淨的白顏色,窗外呼嘯的風雪聲,都能夠清清楚楚地挺清楚。
還有屋舍內刺骨的寒冷,吹拂著不時泛著疼痛的皮肉。
她忍不住摸了一下自己的眼角。
她本能地覺得那裡,應該有一道長長的疤痕。
事實上什麼也沒有,卻能夠摸到冰冰涼涼的水滴——毫無疑問是淚水。
淚?為什麼會流淚呢?
若離想,大概是沐魂叔不斷地受痛苦的折磨然而卻無力幫助他的自己,或多或少地影響了自己的心。聽到相似的話語,也就會感受到同等的悲哀。
她暗暗想著——他果然,就是她吧。
吟心幹娘,終究還是給她留了一條活路。雖然殘破不堪的魂魄不再能夠轉世,但是卻可以偷偷地,把她的記憶感情,以及那一點點的魂魄,攜在澪楓的身上踏過奈何橋。
殘存於世的那一絲魂,已經不足以支配他的整個身體與思想,只能一點點的滲透,將他的靈魂逐步侵佔,直到自己那殘損的魂魄被靈氣滋養到一定的程度,進而將他原本的魂魄擠出去。
這大概也是他在顯現出第二種意識之時滿臉茫然的原因——因為,地界的靈氣再盛,除地脈交界處,也不可能與天界相匹敵。然而這裡是生她養她的地方,足以將那經過經年累月修煉中已處於蘇醒邊緣的魂魄徹底睜開眼睛。
更不用說在玄機宮之內——如果說天界是三界之靈脈,那麼,玄機宮就是天界的靈脈。其中彙集的靈氣足以讓她更有能力奪去這一具肉軀。
雖然對同樣能夠佔據身體,為什麼不佔據一具女子的肉軀的問題抱有疑問。但是想到就算是這般並不完美的運送,也一定耗費了吟心姨姨不少的心血。更不用說渡入女子的軀殼之中——這樣容易引起懷疑,一旦被發現,就算是這樣的不完成品也很難重新回歸於世了。
不過就是一次對於命運的錯誤的推斷,牽扯了這麼多魂靈的性命,和他們再也找不到的光陰。
若離真的覺得有些不值得,然而,那已經不是她能掌控的了。她想,如果她不去相信有註定的未來的話,軌道應該不會像他們一樣孤獨寂寞與悽慘。
她不會知道,實際上,她只不過是悲傷的過去延續過來的小小的殘渣。而所謂的未來,也只是棋盤中,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子。
她靜靜地坐回床畔,他變得安靜了下來,溫柔地笑了笑:“你不要太難過……孩子,我們還會有的。”
若離的心被刺了一下。
笙歌,幻境中的笙歌,總是在不停地對她講著沐魂,而關於自己,卻一次也沒有告訴過她。
夢中,她卻在喚著“我們的孩子”。
看來,沐魂叔並沒有真的瘋掉,她與他確實有過那樣的一個孩子。根據時間來推算的話,年齡和她相差的大概也並不是很大。
最後,卻是她繼承了那個失去了一切的孩子的身份、愛與名字。
還有不應該屬於她的愛。
他們對她那樣的好,她總是心懷不安地想要報答他們——哪怕是最討厭骯髒的自己變得冷酷無情、手上沾滿鮮血也好。
也許也是由於這個原因,她才能毫不猶豫地對飛花痛下殺手吧。
而且,她也在片刻之間明白了,雖然現在還沒有到那個時刻,但是總歸會有一瞬間,她將再次對這個單純的狐妖造成不可饒恕的傷害。
“說不定……我確實要好好對待這個傻小子了。”她喃喃自語,用手指滑過他的輪廓。
“唔。”飛花狡黠地笑道:“我娘親說,不喜歡的話怎麼看都不順眼,一旦喜歡上的話,連缺點都會變成寶貝的。不過我真是想不到,我們堂堂神女殿下這麼容易拿下,我就應該更努力地學習法力,早些把你打敗。”